19 第十九章 宅子

字數:6923   加入書籤

A+A-


    林秋然站了起來,“趙……趙大哥?”
    牙紀姓趙,叫趙廣才,他這幾日和房東好好談了談,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房東終於答應少些銀子。原來要四十兩,如今隻要三十七兩。
    他自認盡心盡力,談了價錢便依著林秋然所說去南街找人,可初二初三連著兩日,趙廣才連蕭家的人影都沒見著。
    他還想別是唬他耍他玩兒的,打聽了一圈兒才知道,原這兒是有倆人擺攤,兩口子年紀都不小,四十多歲,做賣燒魚的生意,賣得還不錯,就是從三十起就沒來過。
    三十那日下雨沒得說,初一初二初三,這都幾日了。
    今兒趙廣才又來這邊碰碰運氣,本沒抱什麽期望,結果遠遠看見林秋然和孫氏在這坐著,他是又急又氣,都快語無倫次了,“林娘子,是你吧,你這兩天去哪兒了,不是你說來城南尋你嗎,你……你這!”
    林秋然看見趙廣才的一瞬間腦子都空了,早先她還記著這事,月底兩天讓孫氏和蕭大石留意著,隻不過賣了兩日魚,都沒見趙廣才找來。
    三十下了一整日的雨,便沒去縣城出攤,之後就來驛站了,林秋然每日忙著做菜,這事兒就漸漸拋於腦後。
    她是真給忘了,趙廣才過來,難不成是有消息?
    林秋然趕忙道歉,“趙大哥,這幾日忙,我爹娘就沒過來賣魚,真是對不住。可是宅子有消息了,趙大哥可吃過飯了,不然先在這吃點,咱們一邊吃一邊說。”
    趙廣才哼了一聲,坐到林秋然旁邊的凳子上,“我吃過了,哎,宅子我給你問了那邊說願意便宜三兩,總共是三十七兩銀子,你覺得如何?”
    林秋然抿了下唇,這幾日賺了一兩六錢,加上上月賣魚和做席麵賺的,加上家裏的存錢,再把金子換了,總共有三十四兩銀子,還差三兩呢。
    三兩銀子呢,要麽拖著要麽再講講價錢。
    林秋然為難道:“趙大哥,能否再講講價錢,哪怕便宜一二兩,我們都是願意的,也能回家湊一湊,若是太多,我們借都借不來這錢。”
    蕭家村住著的都是普通百姓,孫氏和蕭大石攢那麽久也就攢了七兩銀子,別人家家底差不多就這些,哪怕往外借一兩,都傷筋動骨。尤其蕭尋走了,真借出去還會擔心林秋然哪天跑了,孫氏他們還不上。
    趙廣才看林秋然也是可憐,跟著公婆一塊兒住,還是個寡婦,他昨日和旁邊的攤販打聽,說林秋然現在還懷著孩子,靠做菜和給人做席麵謀生。
    年輕漂亮,好在是有點手藝,不然日子更難。
    趙廣才歎了口氣,“罷了,那宅子這幾日還沒賣出去,我倒是可以幫忙問,不過不保準,問的人還挺多的,你們是要真看中那座宅子,最好還是想法子湊湊。”
    若是主人家咬死三十七兩,那趙廣才也沒辦法。
    林秋然眉目舒展開,目光帶了絲感激,“多謝趙大哥,錢我們肯定會想辦法湊,宅子還請幫忙留意著。”
    趙廣才心裏無奈,“行了行了,那明日若有消息……”
    可別又跟前兩天似的,怎麽找也找不到,他都快把城南翻個遍了。
    林秋然道:“明兒我爹娘會在這兒賣魚,就算不賣這個時辰也會有人在這兒等著,放心。”
    趙廣才拍拍腿上的灰,起身道:“那等消息吧。”
    孫氏也不太清楚如今有多少錢,隻是心裏大概有那麽個數。等趙廣才走了,她道:“實在不夠的可咋辦?”
    林秋然道:“明日還賣魚,不行我回娘家借,娘你放心,就算借了咱們還得也快,許些利息,想來能借到的。”
    孫氏愁道:“我也去借,就是你爹兄弟那是沒指望,去你於嬸兒家問問吧。”
    林秋然心情並不明朗,“嗯。”
    時間緊,若能等一等,林秋然再接兩個席麵也能把錢給湊齊了。如今宅子急,林秋然也怕被別人買走了,眼下隻能一邊賺一邊借。
    不知道蕭大石今兒撈魚了沒有。
    二人趕緊回家,若這幾日蕭大石沒撈魚,趁著中午之前回去還能讓他快去。走一會兒,歇一會兒,走到一半,林秋然停下喝了口水,孫氏看她額頭有汗,說,“要不娘背你回去。”
    林秋然道:“沒事兒,我不累,多走走也好。”
    多走走,日後孩子好生。若真不舒服了,她會和孫氏說的。
    午時二刻,二人趕回了蕭家村。路上,林秋然把包子和茶葉蛋吃了,不算太累。
    到家之後,孫氏看蕭大石不在家,她在家裏轉了一圈兒,雞崽子長大不少,絨毛褪去,醜是醜了點,但壯實了。
    水桶裏還有魚,鯉魚鯽魚都有,分開養的,孫氏數了數,驚喜地和林秋然道:“秋然,你爹撈魚了,鯉魚十七條,這鯽魚有四十多條呢!”
    林秋然過去看了看,沒一條翻肚皮,這魚養得可真好。
    又是一筆銀子,林秋然道:“娘,明兒你和爹再去一趟縣城,把魚賣了。”
    好幾日不去了,估計明天生意不錯。
    孫氏點點頭,“成,你爹要麽去地裏,要麽去撈魚了,等一會兒就回來了,我先做飯去。”
    林秋然道:“這幾日在驛站吃得好,簡單吃些就行。”
    在驛站做菜都是多做,留一點他們吃。炒菜、一鍋燉都吃了,林秋然今兒也不想肉吃。
    孫氏痛快道:“那我看著做。”
    菜園子裏好些菜,孫氏燉了一鍋,飯熟了蕭大石也回來了,他挑了一桶魚,今兒撈了七條鯉魚。
    見孫氏和林秋然回來蕭大石很驚喜,“那邊都忙完了?”
    孫氏點點頭,“嗯,秋然還賣了兩罐香料呢。還有那日趙老板,今兒找了過來,說宅子便宜了三兩銀子,咱們再想法子湊湊錢。”
    如今孫氏更偏向去縣城住,說到底還是縣城的活多,這麽些天,村裏也隻有那回於家莊請秋然做過席麵,但縣城已經做了兩次。這還是剛開始,以後肯定越做越好的。
    再說在村裏住著,他們去賣魚,讓林秋然一個人在家,孫氏也不放心。
    蕭大石問:“差多少?”
    林秋然:“爹,這些日子賺的,加上之前存的有三十四兩,還差三兩。明後兩日把這些魚給賣了,估計還能湊一兩銀子。說不準趙老板還能講點錢,咱們再借點,總之有備無患。”
    隻不過林秋然也不保準能從娘家借來。
    劉氏看起來是沒什麽錢,林家她嫂子餘氏管家,以餘氏的性子,林秋然覺得也難跟她借。實在不行,林秋然打算去問問於娘子,想來比去娘家的機會多點。
    蕭大石不懂算賬,但知道錢不夠,他看了眼孫氏,又看了向林秋然,“不然把地給賣了?”
    蕭家有三畝地,村裏的地不值錢,不過一畝地也能賣個二三兩銀子。
    林秋然愣了愣,孫氏和蕭大石以種地為生,便是靠著幾畝地、打獵,這些年才攢下七兩銀子。
    他們不會做菜,把地賣了,就不擔心日後她改嫁,二人以後連個謀生的法子都沒有。
    林秋然搖搖頭,“差得不多,況且馬上收秋,這會兒賣地太虧了。爹,不到萬不得已,先不考慮賣地。”
    蕭大石點了點頭。
    等吃過飯,孫氏拿了點錢去換蒜,林秋然下午睡了一覺,睡醒了孫氏已經把蒜剝好了。
    晚飯依舊簡單,次日林秋然起得早,大早就炸魚燒魚,雖急著用錢,可她怕一日賣不完,若賣不完,就是虧錢,所以今兒做的全是鯉魚。
    總共二十四條,做好之後裝到木桶裏,由孫氏蕭大石搬上車捆好。
    林秋然留在家裏,孫氏出門前還囑咐,“秋然,你別一個人回娘家,等娘回來跟你一塊去。”
    林秋然:“嗯,賣不完就回家,記得吃飯,湊錢也不在乎那幾文。”
    正巧林秋然也不知道林家在哪兒,有孫氏一起自然好。她打算在家裏守著,沒準有人找她做席麵也說不定。
    申時三刻,孫氏和蕭大石回來了,沒比以往晚太多,今天魚賣得快,蕭家好幾日不去,以前的客人著實想這味道。
    不過趙廣才那邊還沒信兒,孫氏也沒見著他,估計還得再等等。
    到家歇了片刻,孫氏在家裏拿了四個雞蛋,又從菜園子收拾了新鮮菜,都裝在籃子裏,去借錢不能空著手去。
    和林秋然想的差不多,林家餘氏管家,餘氏不願意借,“這會兒知道錢是好的了,早讓你改嫁你不聽,馮家可給五兩銀子,現在一兩銀子都要開口。既然娘家的話聽不進去,那別來打秋風呀!”
    餘氏看了孫氏和林秋然一眼,白眼一翻,“這會兒改嫁還來得及,別最後啥都沒撈著,又來娘家哭窮。”
    劉氏臉上露出幾分不忍,可她性子軟,又娶了個厲害的兒媳,根本說不上話。
    孫氏是沒法說,這是林秋然娘家,她哪兒能鬧。
    林秋然深吸一口氣,“嫂子,不借也成,但話不能說這麽難聽。今兒就當我回來看看娘,借錢的話你就當沒聽過。”
    從林家出去,劉氏追了上來,“秋然!”
    林秋然停下,衝劉氏笑笑,“娘你快回去吧。”
    劉氏追上來塞給林秋然一個荷包,“你嫂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別往心裏去,這是我攢下的,你先拿去用。”
    劉氏低著頭道:“我存了一百三十文,都拿來了。你嫂子也難,現在賺錢不容易,你別怪你嫂子,而且你也不說借錢幹啥……”
    林秋然若是說了,更借不來。要是知道她有錢去買宅子,指定從她手裏扣錢。
    她把荷包收下,萬一到時候就差一點呢,“娘,這錢過些日子我就還回來。”
    劉氏送了幾步,一直送林秋然到村口,“你肚子咋樣?有反應不?”
    現在三個月了,一般來說胎像穩固了,前三個月後三個月最要緊。孫氏在,劉氏也不能再勸林秋然把孩子打了,閨女是鐵了心把孩子生下來,不過看她氣色還好,人雖沒胖,看著卻比以前精神。
    林秋然道:“挺好的,也沒什麽反應,不用擔心我。”
    到村口了,她讓劉氏回去,“娘,別送了,快回去吧。”
    親閨女哪能不擔心呢,隻不過嫁出去跟娘家就淡了,餘氏又是個拔尖好強的,有事想多管劉氏也管不了。
    林秋然明白這些,日後孝敬劉氏就好,餘氏那兒,她什麽忙都不會幫。
    從林家村回去,孫氏說去於嬸兒家問問,出去一刻鍾,借回來了一兩銀子。加上昨日賣魚的,一共有三十六兩。
    林秋然鬆了口氣,還差點,她道:“我一會兒問問這兩日村裏有沒有做席麵的。”
    她一直隱隱覺得這孩子有福氣,撿靈芝、挖金子、做魚、去縣城,每回不說賺幾十幾百兩銀子吧,但一直不缺錢。
    孫氏:“成。”
    林秋然剛出家門往前走了一小段,林秋然就看見後頭住著的李翠花在柳樹下坐著,和三個和她差不多歲數的嬸子說話嘮嗑。
    李翠花一臉高興,“我外甥過兩天成親,唉呀,這孩子多,都拉扯大可不容易了。”
    “可說了咋辦,是你過去幫忙操持操持,還是請個席麵師傅?”
    一般來說都是自己弄,請師傅的都是有錢人家。
    李嬸兒咳了一聲,“我娘家不缺錢呢,肯定不會自己弄,說是要找個好的席麵師傅,不過我生了仨兒子,福氣也好,肯定是要去幫忙的。”
    林秋然本想走,因為上次一塊兒坐車,李翠花就愛說些酸話,孫氏也囑咐過,離她家遠一點,隻不過剛走,一嬸子眼睛一亮,說:“哎,蕭家那秋然不是會做菜嗎,前些日子我還聽於姐說,她去於家莊給最有錢的木匠家老爺子做白事,飯菜做得可好吃了,人人誇!不然請她過去?”
    李翠花白了一眼,聲音都拔高了些,“還請她,白來幫忙我都不樂意,這白事不忌諱,我外甥可是成親!她相公剛死沒福氣,要是把黴運帶過去咋辦!多晦氣!要我說,你們也少和他家來往,沾了可洗不掉。”
    林秋然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