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人覬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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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越大,風浪便越大。
    其實,吳天德早有心理準備,隨著快餐生意的持續盈利,遲早會迎來一係列麻煩和挑戰。
    但吳天德做夢也沒有想到,最先給他惹事的,卻是來自身邊幾個自己人。
    這不,焦二的老婆秦氏,和興隆街分店的霞兒姑娘,當街打了一架。
    據說,焦福、焦貴兄弟倆,作為吳天德的身邊親兵,在快餐店裏打工許久,一文錢都沒有賺回家,作為當家人,秦氏怎能不心生懷疑?
    “關我什麽事?吳東家在營中出任總旗官,不照樣沒有拿到兵餉?你那兩個寶貝兒子,難道就格外與眾不同了?”霞兒姑娘當即反駁道,表示這件事與她無關。
    “你放屁。”秦氏氣得暴跳如雷道,“他大伯早就把這幾個月的兵餉,付給吳東家了。吳東家也親口承認,隻等焦大爺付了錢,他便當天發放,絕不拖泥帶水。我且問你,這些銀子都去哪裏了?”
    霞兒姑娘當然不會承認,這些銀子都喝了花酒,換成了銀手鐲,如今這鐲子就戴在她手腕上哩。
    她不屑一顧道,“他們兄弟倆的銀子去了哪裏,你應當去問他們。你問我這個小姑娘做什麽?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我們勾搭在了一起。你再這樣胡亂說話,影響了我的清譽,我對你不客氣。”
    “嘖嘖嘖,你一個醃臢貨色,有個狗屁清譽。我早就聽說你是一個爛貨,在窯子裏幹過,這會兒倒有臉說清譽了?”秦氏反唇相譏道。
    兩人旗鼓相當,針尖對麥芒,越說越火大,最後幹脆大打出手。
    焦二老婆徐娘半老,被人扒掉了下身衣裙之後,她那白膩的渾圓肥臀,引人不禁叫好,生出無數綺麗遐想;
    霞兒姑娘風華正茂,她的上身衣裳被撕爛,兩隻香甜柚子傲然挺立,暴露在空氣之中,同樣讓人大飽眼福,呼吸為之一窒。
    更有興隆街分店的管事鮑二家媳婦,她一會兒攔住這個,一會兒攔住那個,累得氣喘籲籲,身前那顫顫巍巍的景象,也堪稱一道亮麗風景。
    就這樣,不過片刻功夫,興隆街便堵了一個嚴嚴實實,水泄不通。
    挑擔子的小販擠在街口,驢車的鈴鐺響個不停卻寸步難移,幾個趕車的漢子急得直跺腳,卻被攢動的人頭擋得動彈不得。
    “哪個不長眼的擋了路!”一聲怒喝從人群外傳來,賈珍勒著馬韁,臉色鐵青。他身邊的賈璉也皺緊眉頭,二人奉了賈政之命,要去通州張家灣給即將南下赴任的賈雨村送行,如今卻被堵在這市井之中,滿身的不耐煩。
    寧府總管賴二連忙湊上前來,陪著笑解釋道:“回老爺的話,人群中間是‘真有味’快餐店裏的幾個女傭在鬧事呢。這家店背後的東家喚作吳天德,他就靠著這些模樣周正的女人招攬生意,聽說掙了不少銀子。”
    “哦?”賈珍挑眉,目光透過人群,隱約瞥見裏麵衣衫不整的女子,語氣帶了幾分探究,“這名字聽起來很熟悉,究竟是個什麽來頭?”
    賈璉便在一旁笑道,“他原是金陵王家奴仆,因父兄三人死於戰場之上,我那嶽父便對他開恩,允許他脫離奴籍,自立門戶。他曾在咱們賈氏義學讀書,珍大哥聽說過這名字,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他先前就是個混子,到處騙吃騙喝,窮得叮當響。”賴二接著說,“後來不知怎的,突然浪子回頭,買了一個神機營武官身份不說,又開了這家快餐店,如今旗下都有三家連鎖店了!聽說客人們就愛來這兒,圖個熱鬧,也圖這些姑娘們長得好看。”
    賈珍心裏忽然一動。近來府裏用度緊張,他正愁沒個生財的好路子,這快餐生意既能掙錢,又不像開當鋪、做綢緞那般費心思,吳天德一個混子能做成,他堂堂一個三品威烈將軍,難道還做不成?
    可轉念一想,他又沉了臉。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吳天德乃是金陵王家世仆出身,榮府銀庫房管事吳新登的親侄兒,和王夫人那裏也能拉上關係。
    若是硬搶了這門生意,傳出去未免落人話柄,說寧府仗勢欺人,親友們的麵子上實在不好看。
    “走,先去給賈雨村大人送行。”賈珍勒轉馬頭,對賈璉說了一句,目光卻又掃了一眼人群深處,眼底閃過一絲算計。
    這生意,他既看上了,總得想個法子弄到手才是。
    隨後幾天,賈珍為了此事,反複權衡了許久。
    他既想奪了吳天德的產業,又怕金陵王家出頭反對,若是不奪,手裏的銀子又不湊手。
    賈珍看中的那個女孩兒,工部營繕郎秦業的女兒秦可卿,揚言非一萬兩銀子的彩禮不嫁。
    一萬兩銀子,賈珍手頭倒不是說沒有,但真要因此給了人家一萬兩,府裏上上下下,數百口人,以後吃什麽,喝什麽?
    可是就這樣丟開手,賈珍又萬分不舍。
    漂亮的女人,賈珍確實經曆了不少,圖一時新鮮,玩過了就拋棄發賣的俏麗丫頭,沒有一百,也有好幾十。
    但像秦可卿這般童顏巨胸、身材妖嬈之人,賈珍卻見得不多,更不曾得手過一次。
    當時在廟會上偶遇,她被賈珍故意問路時,那羞羞答答的模樣,又純又欲的表情,嗲聲嗲氣的口吻,讓賈珍至今回想起來,都不由心中一動。
    要不然,他也不會托了人上門提親。像寧國府這般顯赫家世,以賈蓉的嫡子身份,即便是那些郡王府裏的千金小姐,也勉強配得上,他秦業一個小小的工部營繕郎,又算個什麽狗屁玩意兒?
    他秦業竟然敢以彩禮問題,婉拒這門親事?
    然而深究下來,賈珍卻突然泄了一口氣。
    哎,要怪隻能怪他的頭一個原配夫人,也就是賈蓉的親生母親,在賈珍的風流韻事上不肯讓步,夫妻雙方鬧得不可開交,以至於她被活活氣死,連帶著整個寧府的名聲,都有些不好聽了。
    好在賈珍娶的這個續弦尤氏,因其出身一般,倒是能安守本分,但也給寧府提供不了什麽助力。
    計較起來,他賈珍還是有些吃虧了啊。
    想到這裏,賈珍不由得牢騷滿腹。他恨賈蓉的親生母親不懂事,王公貴族之家,誰不是三妻四妾,他又沒有在外頭金屋藏嬌,包養外室,不過是玩弄幾十個或者上百個府裏的俏丫頭,關起門來,外人誰知道,偏你要這麽較真做什麽?把自己的小命丟了不算,還讓寧府失去了姻親助力。
    賈珍恨烏及烏,看向兒子賈蓉的神色,也變得越發陰沉起來。
    “好你個小畜生,為了你這門親事,我是絞盡腦汁,替你想辦法。你倒好,站在這裏一聲不吭,倒像是個沒事人一般。小心我哪天發作起來,打你一個半死。”賈珍突然咆哮道。
    賈蓉暗暗叫苦。他在心裏吐槽道,是您老人家看中了秦可卿,一心想把她娶進家門,好方便您任意拿捏,倒拿我來做幌子?不說我根本就沒瞧見過她,就算是見過了,若是我對這門婚事表現得十分熱心,您老人家豈不是會更加起了疑心,更加不會放過我了?
    賈蓉生怕父親賈珍又要毆打他出氣,便禍水東引,說道吳天德在寧榮街上的那家真有味快餐旗艦店,也不是一點爭議都沒有,這件事真要較真起來,榮府裏的王太太、璉二奶奶,都是沒辦法替吳天德出頭的。
    這番話如同往滾油裏潑了一瓢冷水,賈珍臉上的怒色果然滯了滯,眉頭擰成個疙瘩,方才要發作的火氣瞬間被疑慮壓了下去,他往前傾了傾身,沉聲追問道:“此話怎講?”
    賈蓉和吳天德屬於點頭之交,說起來又有著同窗之誼,是在一起吃過酒的。但他此刻為了自保,也隻能給吳天德上眼藥了。
    “回父親大人,吳天德原本住在小花枝巷,是一個破落的一進三合院,不值幾十兩銀子,如今記在府裏焦大的親弟弟焦二頭上。吳天德名下這家位於寧榮街上的快餐旗艦店,則原本屬於焦大所有。雙方房產互換,這其中,很難說沒有什麽貓膩?”賈蓉小心翼翼道。
    “這倒是有些意思了。焦大這處房產,雖然乃是他個人所有,賣給誰也都是他的權利。但若是這筆交易不公道,我們作為焦大這廝的主人家,替這位老奴出頭,也屬於憐老惜貧之舉,義所當為。不過,我好像聽說,當初為了達成這筆交易,吳天德給焦大這廝補了幾百兩銀子的差價?”賈珍沉吟道。
    “確有此事。但寧榮街上這家店鋪,少說也價值五六百兩銀子,但吳天德卻隻補給了焦大四百兩,即便再加上小花枝巷那套小院,折價五十兩銀子,那也還差了許多不是?我們可以鼓動焦大反水,一邊去宛平縣衙控告吳天德這廝坑蒙拐騙,一邊派人進店滋擾生事,受此影響,他這門快餐生意,便要受到影響了。”賈蓉解釋道。
    “好好好,你這個笨小子,總算也開竅了一回。等把吳天德的產業謀到手,再將秦可卿娶到府裏做少奶奶,我便把那個通房丫頭文花賞賜給你。”
    賈蓉聽後,心中一喜。父親賈珍身邊,有兩個絕色丫頭,佩鳳擅長吹簫,文花善於唱曲,兩人喉清嗓嫩,合奏時,真令人魄醉魂飛。
    賈蓉暗中垂涎她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隻是畏懼父親責罰,有賊心沒有賊膽而已。
    現在聽父親說,有意將文花賞賜給他,他心中激蕩之下,本想磕頭謝恩,又擔心父親心中生疑,隻好故作平靜,“嗯”了一聲。
    賈珍心情大好之下,也懶得理會兒子的這些心思變化了。
    焦大這裏好辦,雖然他認為這事兒做得不地道,哪有買賣達成之後還反悔的道理?但問題是,他再如何正直,也不可能惡了主人家的麵子。
    賈珍說怎麽幹,他同意得照辦,不同意還得照辦。
    他就這樣坐上了寧府安排的馬車,前往宛平縣衙報案。
    另一邊,賈珍還安排了寧府管家俞祿,帶上一些府中家丁,前往寧榮街上的真有味快餐旗艦店堵門。
    寧府管家俞祿原是江湖人士出身,略有一些身手。得到主人命令後,他不敢怠慢,很快來到了旗艦店門口。
    俞祿身後還跟著七八名精壯家丁,個個橫眉豎目,手裏攥著木棍。
    “吳天德!你給我滾出來!”俞祿的嗓門又粗又亮,像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水麵,瞬間壓過了店裏的嘈雜聲。
    吳天德剛從後廚檢查完工作出來,聞聲眉頭一皺,快步走到堂前:“來者何意?帶著人堵我店門,是想砸場子不成?”
    “砸場子?我看你是喪了良心!”俞祿往前一步,指著吳天德的鼻子罵道,“你這奸猾小人,專挑寧府裏的老人家蒙騙,哄著他們把手裏的產業低價轉讓給你,真當寧府沒人主持公道了不成!”
    他話音未落,家丁們便跟著起哄,有的用木棍敲著桌子,有的衝食客們瞪眼。店裏的客人本就多是尋常百姓,見這陣仗,生怕被卷進是非,紛紛撂下碗筷,嘴裏念叨著“晦氣”,抄起隨身物件就往門外擠。
    不過片刻,原本坐滿人的大堂就空了大半,地上散落著沒吃完的飯菜、打翻的湯碗,看上去杯盤狼藉。
    吳天德的臉色瞬間由晴轉陰,怒火直往上衝:“你們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我與寧府焦大爺的交易,全是自願公平,你們休要血口噴人!”
    俞祿卻是懶得廢話,直接呼叫旁人動手。
    吳天德的身手和俞祿差不多,僅略強一些,但俞祿帶了許多幫手,吳天德身邊卻僅有一個賈菌可以幫忙。
    賈菌年紀還小,剛開始學的都是一些花拳繡腿,三兩下便被對方打倒在地,痛得哇哇大哭起來。
    恰好曲非煙從鼓樓西大街分店趕過來,找閨蜜晴雯玩耍,看到這一幕,她又如何忍得住?當即掏出匕首,招招致命,刺中了好幾名寧府家丁。
    頓時,大堂內慘叫連連,鮮血飛濺。
    俞祿見情況不妙,嚇得拔腿就逃。
    大家賣進寧府為奴,不過是為了掙一口飯吃,想要讓他們和人拚命,就有些不值當了。
    俞祿等人走後,曲非煙見吳天德仍舊愁眉苦臉,感到有些疑惑不解。
    “壞人不都被我打走了麽?你還滿臉苦澀做什麽?”曲非煙不高興道。
    她覺得自己今天表現神勇,吳天德應當表揚她才是。
    吳天德悠然長歎道,“哎,你今日有些衝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