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章 宮中來人,她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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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尹,宮中有人來了。”林升剛才路口驅散圍觀的人群,遠遠就看見前方有一匹快馬而來,騎馬者穿的正是宮裏的太監服!他一個轉身,繞到了周循禮的耳旁,小聲匯報著。
    未等到周循禮回頭去看,身後已經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傳旨聲。
    “傳皇上口諭。”
    眾人齊齊跪下,不敢輕慢一秒。
    “召鎮遠將軍之女謝姝與承恩侯夫人與承恩侯世子,共同進宮麵聖!”傳旨的太監踩著腳踏,一個翻身,跳下了馬。他朝著跪在地上的眾人看了一眼,悠悠地走到了謝姝麵前,俯下身來,小聲說了一聲:“謝三姑娘,等到了聖上麵前,有些話你可要好好說。”
    謝姝雙手抵在額前,伏麵貼地。上一世,皇帝也召見了她。這位傳令太監,也同樣提醒了自己。雖不知他是誰的人,但那時的謝姝全然沒有聽進去。麵聖之時,隻一味地向皇帝哭訴冤枉。
    冤枉,冤枉又如何?隻要皇帝動了殺心,即便無罪之人,也當死。
    謝姝現在才明白,有些事情她說與不說,都改變不了什麽。
    “有勞公公傳旨了。”謝姝叩首謝恩。
    一旁跪著的寧容笙與承恩侯夫人都傻了眼,陛下怎突然傳旨召見他們?還和謝姝一同進宮?
    “笙兒,你爹還在外當值,可要知會他一聲?”李氏神色擔憂,這風口浪尖的時刻,她唯恐觸了皇帝的黴頭。承恩侯府雖沒落了,但背靠著太後,皇帝應當會給他們留幾分情麵猜對。
    寧容笙朝著侯在一側的小九兒使了個眼色,小九兒心領神會,轉身就吩咐府中人去尋承恩侯了。
    李氏看著小九兒的動作,心底微微鬆了一口氣。
    待入了宮,她定要狠狠告上一狀!看她這個小賤蹄子,還能如何!
    “劉公公,謝三姑娘既向京兆府報了案,那自然要查出個結果來。不如今日,我與他們一同入宮麵聖,也好向聖上奏請一二。”寧容笙的餘光瞥見了承恩侯府的動作,望著身旁孤身一人的謝姝,他往一側移了兩步,朝著劉公公說了兩句話。
    語氣之中,是不容拒絕的肯定。
    劉公公憨憨笑了兩聲,他真是倒黴撞見了這位死腦筋的周大人,什麽時候查案不行,偏偏要選在這個時候。
    聖上可從未提過讓周大人也去啊!
    “周大人,今日匆忙,不如改日、改日等案件查清楚了,您再去跟聖上稟告也成啊!”劉公公可不想帶著周循禮入宮,平白惹皇帝不快。
    奈何有些人啊,他得罪不起。
    周循禮權當沒聽見劉公公的話中意,朝著身後的衙役吩咐了一聲:“馬牽來。”
    衙役趕緊將馬牽來。
    “給。”周循禮接過馬繩,將其遞到了謝姝麵前,見她不曾抬手,又多加了一句,“追風,它一向乖順。”
    林升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他家大人居然將追風給一個女娃娃騎!
    那可是追風啊!平日裏,旁人摸一下,周循禮都會黑臉記仇的程度!
    他家大人,是喝了什麽迷魂湯啊?被下蠱了?
    從這兒到宮門,還有一段距離。若是走過去,隻怕是會誤了時辰。
    低頭略想了一會兒,謝姝便頷首作禮,道了一句:“多謝。”
    “走吧,我跟在你後頭。”說罷,周循禮朝著林升的馬兒,吹了個口哨,就上了馬。
    劉公公看這架勢,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了。
    今日這周循禮,是非要跟著入宮了!
    罷了,罷了。
    誰讓他是皇帝麵前的大紅人呢!
    “寧世子,侯夫人,也快些走吧。”劉公公往前領路,對著身後兩人喊了一聲,上馬就走。
    謝姝幼時,是跟著長姐學的馬術。她也曾想過,有一日縱馬江湖,自在隨風。可這偌大的京城啊,偏偏沒有讓她縱馬的地方。
    上一世的偏居一隅,更讓她生疏了騎馬的技藝。
    拉緊韁繩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周循禮長鞭一甩,到了她的身側,輕聲安慰道:“別鬆手就行。”
    有了周循禮在,原本有些不適應謝姝的追風,頓時調整了姿態,任由馬背上的女子成為了它臨時的主人。
    謝姝的視線從周循禮的身上劃過了一眼,這人倒是有意思。
    至少比寧容笙,裝得更好一些。
    想通過她,讓鎮遠將軍府成為皇子們之間博弈的籌碼?
    嘖,這一世,她不會掉入任何情愛的陷阱了。
    如此想著,謝姝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她長鞭一甩,趕上了領頭的劉公公。一匹烈馬而已,她自己也能馴服。
    周循禮望著眼前的身影,那一股莫名的倔強,讓他啞然失笑。
    竟是與她姐姐一般桀驁的性子。
    承恩侯府那邊,亂作一團。寧容笙見劉公公抬腳就走,急急忙忙命令小九兒去尋馬車來,他母親李氏不擅馬術,隻能如此。
    等到急匆匆上了馬車,前麵的人已是走遠了。寧容笙隻得催著馬夫道:“快快快,再快些。”
    馬車左右搖晃,李氏一隻手扶著車廂,一隻手拿著絹帕捂著嘴,暈得都要吐出來了,“慢些慢些,嘔——”
    等好不容易趕了上去,李氏坐穩身子,堪堪整理衣裙時,又皺著眉頭,抱怨道:“連身衣裳都不讓換,這一身,如何能麵聖?”
    寧容笙顧不得他母親的體麵,但他畢竟孝順,還是耐住性子叮囑道:“娘,別管這些了。待會兒到了聖上麵前,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可要心底有數。若是不知說什麽,那就不說。懂嗎?”
    想起剛才李氏得罪周循禮的一幕,寧容笙生怕她關鍵時刻說錯話。隻怪他爹沒本事,是京城人人都知曉的紈絝子弟,京城但凡好人家的女兒都不願與承恩侯府結親,最後他爹隻得尋了個剛進京城的六品小官的女兒為妻。
    耕讀之家的女兒,名聲雖清白體麵,但見識太少,渾身上下都帶了些庸俗之氣。
    俗話說,兒不嫌母醜。但寧容笙時常覺得,是他娘拖累了自己。若換成個高門貴女當他娘,他必然能比現在過得更好。
    宮門已到,眾人皆下馬步行。
    領路的小太監走在前頭,紅磚綠瓦,白雪紛飛,一雙雙腳印落在雪中,不稍片刻就被掩埋了。
    謝姝一路垂首,指尖發涼,腦中不斷閃現著上一世入宮的情景,這一次她切不可失了機會。
    勤政殿內,四下靜寂無聲。
    一縷細煙從暖爐中升起,謝姝剛踏入大殿中,渾身就被熱氣所包裹,原本披在身上禦寒的狐裘,此刻都嫌熱了。
    玉階之上,龍威盡顯,已過耳順之年的皇帝,高坐在龍椅上,看似隨意地翻閱著手中的奏本。直到殿內傳來細細的腳步聲,他也未曾抬眼,隻拿著一支披紅的狼毫筆,在奏本上一一寫著什麽。
    幾人齊齊跪在大殿正中,無人敢出聲。
    直到香爐上的半柱香都燒完了,侍奉的小太監上前換了一炷香,他們耳旁才終於傳來了筆身觸碰到玉托的脆響。
    而後,是一句淩厲的質問:“謝姝,你好大的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