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棟破舊居民樓樓下，淒厲的女聲從車門大開的賓利車上傳來：
    “我後悔了，我不去！”
    “由不得你。”
    穿得跟乞丐一樣的女人被一腳踹出，緊接著車門迅速關上，揚長而去。
    圍觀群眾紛紛躲開，生怕被碰瓷，梅開二度啊，之前有個小夥也是這樣被扔下來的。
    “誒喲！”
    藍天白雲，天氣晴朗，而李念溫的心卻涼得像臘月的冬。
    想她李念溫，李氏集團三代獨苗，從小錦衣玉食，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可謂是順風順水，是怎麽混到如今這個境地的？
    一切還是要從她開那個娛樂公司開始。
    真不知道是犯了什麽天條，男藝人是簽一個塌一個，全是下半身那點事，女藝人倒是還好，就是火不了，砸再多錢都不行。
    李念溫每個月都要用自己的存款去救濟。
    起初覺得沒什麽，也不是養不起，至少簽的都是帥哥美女，看著養眼，被圍著也是一種享受。
    無聊了就讓經紀人把男藝人們塌的整個過程當八卦講給她聽，聽得也算津津有味。
    反正她最愛吃瓜了。
    日子一直過得還算滋潤。
    然而，上個月她在爬山的時候，懸空樓梯上有兩男兩女在吵架，其中有個帥氣的男人。
    愛男色如命，八卦如她李念溫，怎麽可能放過，想著湊近點看看收拾收拾能不能簽進公司，於是又往上爬了幾個階梯。
    這時候悲劇發生了，那抓小三的女人情緒上頭，將厚重的安全帽用力一扔，靠的最近的李念溫躲避不及，硬生生被砸了下去，喜提120特快專車。
    經此一遭，老頭子受不了了，勒令她改掉喜歡八卦和看帥哥的習慣。
    李念溫也是個強種，硬是不肯服軟。
    打那以後，她銀行卡被凍結，房產被收回，隻能用她媽媽留給她的那張卡度日。
    過慣了驕奢的日子，哪有這麽好改的，更何況公司還需要開支，半個月就撐不住了。
    李念溫好不容易說服自己，聽了秘書的話，把自己打扮得跟個乞丐一樣回家賣慘，結果門都沒進就被老頭子攆到車上，說找了個地方給她上班，要是她乖乖上班滿一個月就繼續給她零花。
    李念溫是個念舊情的人，開了三年的公司，和裏麵的人都處出感情來了，當然舍不得解散。
    真解散了，他們肯定也吃不上這碗飯了，畢竟他們業務能力這麽差。
    說是說好了，但看到上班的地方這麽破舊，欄杆生鏽，牌子結蛛網...她一下就後悔了，卻被狠心地踹下來。
    都怪那個安全帽，不對，都怪那個帥哥，也不對，說到底還是怪她自己八卦心切。
    所以說花癡有風險，吃瓜需謹慎啊。
    李念溫撿起地上的拐杖，拍了拍本來就髒的衣角，抬頭看著那塊牌子。
    事事如意所。
    萬事如意嗎？有意思。
    算了，死就死吧。
    李念溫長長吸了一口氣，拄著拐杖，一瘸一拐進去。
    圍觀群眾竊竊私語。
    “這個乞丐不會又是這樓裏新招的人吧？”
    “別多管閑事了，這樓邪乎得很，招的人最多就出現幾天，之後就基本消失，也不知道這破公司是幹什麽的，離遠點比較好。”
    “是啊，之前不是有個收破爛的，總是上去，有一天我見到他大早上從樓裏跑出來就再也不敢來了，雖然我沒見過，但是附近好多人都說這樓啊，鬧鬼。”
    “鬧鬼？”一旁不明事以的人疑問。
    “是喲，你剛回來不知道，前不久有個市政的幾個人過來商量怎麽拆除這個地方，結果你猜怎麽著？他們進去沒多久就跑出來了，人跟撞邪了一樣，現在還躺在醫院裏麵呢。”
    李念溫對這些話絲毫不知。
    這破地方裏麵和外麵一樣破，燈也是壞的，往裏拐了好幾道，才走到電梯門口。
    李念溫拿出一張紙條，字很醜，歪歪扭扭寫著，十字大街青石巷80號701。
    七樓，還好有電梯。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她的腿還沒好，這段時間為了安慰自己，她都沒怎麽走路，這才走兩步就一頭汗。
    正擦著汗，突然電梯門打開，裏麵站著一個男人，西裝革履，麵容俊秀，膚白勝雪，比她還白。
    李念溫瞬間眼睛都直了，她站了一會也不見男人出來，反而還伸手卡著電梯門，笑著示意她進去。
    “咳咳...”
    李念溫一時間後悔打扮成這個鬼樣子了，這和素麵朝天去扔垃圾遇到crush有什麽區別？
    哦，不對，素麵朝天比她現在好。
    她深深歎了口氣，麵上保持著微笑，“七樓，謝謝。”
    男人修長的手摁了一下七樓。
    電梯的燈突然閃了一下，李念溫身後忽地升起一陣涼意。
    不對啊，這個男的和她同一個樓層嗎？可就他的行為看起來更像在等她...
    李念溫缺失的警覺心回歸，小心翼翼問：“帥哥，你也去七樓嗎？”
    男人咧嘴一笑，“對滴哇，好巧哦。”
    他操著一口塑料普通話，帶著川渝那邊的口音。
    李念溫抽了抽嘴角，突然覺得他不帥，也不局的不對勁了。
    她失去了搭話的興趣，男人還在一個勁的說，這一聽才知道，這人是被老板叫下來接自己的，是自己未來的同事。
    三分鍾後，李念溫坐在了辦公室裏麵。
    和外麵的破敗不同，辦公室裏麵裝修得很好，冷氣也很足，她對麵坐的也不是老頭老太婆，而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女人，一頭大波浪，戴墨鏡，大紅唇，笑得不自然。
    “李小姐，你的情況我都了解，我對你很滿意，我們先簽合同吧。”
    李念溫瞥了眼緊閉的門兩邊守著的人，又睨了眼一旁站著的剛剛電梯裏的男人。
    怎麽有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她轉回來幽幽地看著女人，這麽急著簽合同，裏麵不會有外公給她挖的坑吧？
    “這合同是老頭子擬定的？”
    女人合攏肩膀的披肩，假笑道：“李小姐說笑呢，你是要到我這上班，合同當然是我們公司的精銳律師擬定的啦，你放心，我們做的都是合法生意。”
    這破公司哪來的精銳律師。
    李念溫狐疑地打開文件夾，合同隻有三頁，她的工作就是用公司提供的賬號到指定地點直播就就好，安全問題也不用擔心，會配備保鏢，工資每月一萬二，直播間的禮物扣除運營後全部歸她，還有提成。
    她看不上這點工資，外公那邊才是大頭，不過還是很奇怪。
    “去特定的地方直播？還配保鏢，是有什麽危險嗎？”
    女人畫風突變，雙手交叉撐著下巴，“李小姐，我老實跟你說吧，我們的直播不是普通的直播，是靈異直播，你怕鬼嗎？”
    李念溫食指點了點合同，原來如此。
    事情一下就通了，怪不得女人神神叨叨的，這是怕她跑了。
    估計爺爺也是許諾了她們什麽好處，不然不會這個樣子。
    不過，鬼什麽的，都是騙小孩的玩意，算了，沒被發配到非洲就不錯了。
    “筆給我吧。”
    女人神秘兮兮遞上筆，“李小姐不想再多了解嗎？”
    “不就是去個什麽廢棄醫院，裝有鬼害怕，到處跑嗎？都是騙人的，世界上哪有鬼。”
    女人嘴角抽了抽，而後似笑非笑道：“李小姐說的對。”
    剛簽完合同，就被女人急不可耐抽走，“好了，合同也簽好了，歡迎加入我們公司，接下來會有一個入職培訓，就讓你的保鏢帶你過去吧，初南啊，你給李小姐培訓一下。”
    “是，張姐。”
    剛才還滿口塑料普通話的男人，此時字正腔圓。
    李念溫掃過去，原來他會說普通話啊，聲音還怪好聽的。
    “你們以後就是搭檔了，初南，以後要好好保護李小姐啊，我還有事先走了。”
    李念溫聞聲回神，那個張姐說這個看著弱不經風，比她還白的小白臉是她的保鏢？
    開玩笑吧？
    不行，得叫她換一個，她可沒錢招別的保鏢。
    “等一下...”
    話剛出口，走到門口的女人好像沒聽到她的話般，一溜煙跑了。
    “靠。”
    後悔了，應該多了解點情況的。
    事到如今，隻有麵前這個小白臉了，李念溫歎了口氣，無奈地抬頭仔細打量了一下男人，又點了點頭。
    不過這張臉...她也不虧。
    “咳，兄弟，不管怎麽說以後我們就是搭檔了，跟我講講這裏的情況吧。”
    初南愣了兩秒，忽地轉身走到李念初身後，對著她的椅子就是一腳，她一個踉蹌，差點摔下去。
    “臥槽，你幹嘛？”
    “你不是要了解情況嗎？我帶你去，但是你腿受傷嘞，不方便，我推著你走快些。”
    初南又恢複了方言。
    “...兄弟，你嘰裏咕嚕說的什麽，我聽不懂，你以後說普通話吧。”
    李念溫走南闖北這些年，哪裏會聽不懂，不過她私心想聽帥哥說普通話。
    “行，行吧。”
    之後初南一邊推著她一邊介紹。
    原來整棟樓，隻有七樓是公司的地盤，大廳公告欄上麵掛滿了委托，分為S級，A級，B級，C級。
    那個女人走後，七樓除了一個保潔阿姨和他們兩人外一個人都沒有，怪冷清的。
    “別看公司隻有七樓，但是公司至少一萬多人，除掉折損的人，主播滿打滿算有一千多，大家都可以到這個地方接委托，”
    李念溫環顧四周，推了推鼻子上的墨鏡，“一萬多？兄弟，你開玩笑的吧？”
    “我是認真的，這個工作沒有你想的這麽簡單，很危險，一般一個主播會配一個保鏢，不過你比較特殊，還有一個同伴，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找他。”
    “能有什麽危險，無非是演戲跑的時候小心點唄？”
    初南頓了頓，停下腳步繞到李念溫麵前，忽然單膝跪地，手扶在椅子把手上，抬頭直勾勾望著，眼裏一片冰涼，聲音低沉：“李小姐，你見過鬼嗎？”
    李念溫剛想笑，但盯著他的眼睛，腳底不知為什麽升起一股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