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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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簡直如同天方夜譚般不可思議,一個早已逝去之人,如今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不是幻術,不是變身術,而是真真切切的,本該長眠於淨土的亡者。
    卡卡西緩緩將護額重新拉下,遮住了那隻因震驚而微微顫動的寫輪眼。盡管內心依然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但事實就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玖辛奈師母…真的是您…我……"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視線遊移不定,始終不敢與玖辛奈對視。
    "喂喂,叫得這麽生分啊?"玖辛奈的語氣自然而親切,"這讓我想起懷鳴人那會兒,水門拜托你來做我的護衛。明明我們之前已經很熟悉了,可你總是那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她輕鬆地提起往事,而卡卡西隻能不知所措地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服的邊緣。
    "長這麽大了啊……"玖辛奈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已經比自己高出許多的銀發上忍,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簡直像在做夢一樣。當年那個小鬼,現在居然變成一個大帥哥了。"
    好久沒見的故人進行這樣尋常的寒暄,對卡卡西而言卻是完全陌生的體驗。他隻能笨拙地點頭回應,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般,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看著卡卡西這副窘迫的模樣,玖辛奈輕輕歎了口氣。她收起閑聊的語氣,決定問出一些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問題。
    "這些年來,在我和水門走了之後,你過得怎麽樣?"
    "……在老師犧牲之後…"卡卡西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我加入了木葉的暗部,然後…在幾年前,我退出了暗部,成為了一名帶隊上忍……"
    "暗部嗎…"玖辛奈的眉頭微微蹙起,"你選擇的生活方式還是一如既往的辛苦啊。"
    但是,她語氣轉為溫和,"不過,就像我剛才說的,之後我得好好感謝一下把你拉出暗部的那位朋友。你現在是鳴人的老師,對吧?"
    玖辛奈從卡卡西的回答中察覺到了什麽。按照她對卡卡西性格的了解,他不是會主動離開暗部的人,因此她推斷出了是卡卡西的朋友把卡卡西拉出了暗部。
    "嗯……"卡卡西終於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鳴人那孩子…真的很優秀,像水門老師一樣。"
    "但是,我已經知道了,"她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情緒,"鳴人在以前,因為某個該死的老家夥散布的謠言,過著……很孤單的生活……"
    聽到這個話題,卡卡西的心猛地一沉。他明白玖辛奈接下來要問什麽了,剛剛抬起的視線再次低垂下去,幾乎要將整張臉埋進衣領裏。
    "在以前,在我們走了之後,"玖辛奈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你有關心過鳴人的事情嗎?"
    卡卡西內心本就積壓著巨大的歉意與愧疚。當逝去的師長問出"在我們離開後,你有保護好其他人嗎"時,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地自容。
    "……沒有,"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十分…十分抱歉……我…是在鳴人忍者學校畢業的時候,才與他第一次見麵……"
    此刻卡卡西流露出的神情實在罕見。在大多數認識他的人眼中,旗木卡卡西向來是個陽光開朗的上忍,整天捧著本《親熱天堂》悠哉遊哉,對誰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除了戰鬥時的殺伐果斷,平日裏根本看不出他性格中任何陰暗麵,頂多就是有些懶散。
    然而此刻的他,卻像個罪人般垂著頭,整個人籠罩在沉重的負罪感中。
    "……為什麽啊……"玖辛奈的聲音裏帶著深深的失望,"你明明有這個責任的。為什麽…一個個都要讓我感到失望……"
    聽著師母失望的話語,卡卡西將頭垂得更低了。他沒有為自己辯解,他從來都不是那種會為自己的過錯找借口的人。
    讓師母失望是事實,對幼年鳴人不聞不問也是事實。這些過去的過錯,如今無論怎麽道歉都顯得蒼白無力。
    按照他對師母的了解,用這種語氣說話時,通常意味著怒火即將爆發。卡卡西默默做好了挨揍的準備——他甚至覺得,被揍一頓反而能讓心裏好受些。
    玖辛奈輕輕放下了手中的菜籃子。卡卡西閉上眼睛,等待著預料中的疼痛。忽然,他感到整個人被一股力量向前拉去——是要動手了嗎?
    他緊閉雙眼,對即將到來的動作沒有任何抵抗。
    “……?”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未降臨。卡卡西困惑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被拉近並非為了挨打,而是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他的頭輕輕靠在玖辛奈的肩上,這個突如其來的溫柔讓他不知所措。
    "…師…師母……"
    預想中的暴力沒有發生,取而代之的是出乎意料的包容。
    "抱歉…卡卡西…"玖辛奈的聲音變得異常溫柔,"因為情緒激動,說了些刻薄的話……"
    她輕輕拍著卡卡西的後背,如同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我也能想到,雖然你可能沒有鳴人說得那麽好,但是這些年來,你也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帶土…琳那兩個孩子的事,對你的打擊很大吧…你一定過得很痛苦吧…偏偏在那個時候…我和水門也拋下你走了……"
    "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啊…明明是你的長輩,卻不能在你們最痛苦的時候為你們做些什麽……反而就這樣離開了……"
    卡卡西的眼睫劇烈地顫動著,這種被人體貼,被理解的感覺對他而言已經太過陌生。一股想要哭泣的衝動湧上心頭,他努力克製著。
    當人獨自承受傷痛時,總會下意識啟動心理防禦機製,強迫自己堅強以應對困境,但這並不意味著內心不會痛苦。
    而當他人主動釋放關心時,大腦會判斷此時處於"安全環境",無需再緊繃防線,那些被刻意壓抑的委屈與難過便會自然流露。
    那些深埋心底的傷痛,就像從未拆封的信箋,而旁人的溫柔與關懷,正是開啟情緒的密鑰。
    在經曆了那段讓卡卡西覺得自己不配擁有的溫柔關懷後,玖辛奈輕輕放開了他。看著眼前這個顯得格外脆弱的高大上忍,她不禁想起在水門另外兩個學生相繼犧牲後,那段時間裏同樣消沉的少年卡卡西。
    她其實一直試圖將水門的學生們都當作自己的孩子來關愛,但接連爆發的戰爭,以及後來卡卡西表現出的冷淡與早熟,讓玖辛奈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我可是還有好多事情想問問你呢。"玖辛奈的語氣恢複了往日的溫和,"現在也快到午飯時間了,走吧,去鳴人家裏。等我做完飯,我們邊吃邊聊。"
    她溫柔地提議著,但卡卡西依然深陷在負罪感和愧疚中無法自拔。
    "……不…不用麻煩您了……"他低聲推辭著,"之後,我會一一向您匯報的……"
    "別這麽生分啊,我都說了好幾遍了。走吧,真的不用客氣的。"
    "…真的…真的不用了……"
    "誒?我可不喜歡你這一點哦。快點吧,要不然我可是要生氣了。"
    "…這個…太麻煩…?!"
    "砰!"
    卡卡西的第三句拒絕還沒說完,頭頂就傳來一陣劇痛。下一秒,他整個人已經被打趴在地上,眼前金星直冒。
    "讓你來你就來!還要我說幾遍啊!"玖辛奈收回了剛剛敲在卡卡西頭上的拳頭,鮮紅的發絲無風自動,"敢不聽我的話,你還早了一百年呢!"
    她俯視著趴在地上的卡卡西,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現在,立刻,馬上,跟我回家吃飯。聽懂了嗎?"
    這一記熟悉的拳頭,瞬間將卡卡西拉回到了十多年前的時光。那時每當他鑽牛角尖或者過分固執時,師母總會用這種方式讓他清醒過來。
    卡卡西趴在地上,感受著頭頂火辣辣的疼痛,這種久違的、粗暴中帶著關懷的相處方式,反而讓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是…是的……我明白了,師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