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憶的問題讓現場的狂熱氣氛瞬間冷卻。
    是啊。
    技術再牛，方案再完美，沒有材料和零件，一切都是空談。
    後天就是發布會。
    全世界的媒體都盯著。
    如果到時候隻能拿出一份數據報告和幾頁PPT，那遠星科技隻會淪為更大的笑柄。
    “世紀騙局”、“PPT造車”的帽子，會死死地扣在公司頭上，再也摘不下來。
    就算有一塊試驗樣品，外界也會質疑其生產成本。
    剛剛還熱血沸騰的孫磊和一眾技術員，臉上的興奮瞬間凝固了。
    “薑總說的對，那些核心部件，特別是高鎳正極材料的預燒結設備，還有隔膜塗覆用的特種陶瓷噴頭，國內根本沒有現成的，都得從德國或者日本進口。”
    孫磊的眉頭緊緊鎖了起來，語氣充滿了焦慮。
    “就算我們現在馬上下訂單，加急空運，最快也要半個月才能到貨。”
    “兩天時間……根本不可能。”
    實驗室裏的氣氛，瞬間從雲端跌落穀底。
    蘇晚的心也提了起來，她看向林墨，眼神裏充滿了擔憂。
    這次的麻煩，可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棘手。
    這已經不是錢和人脈能解決的問題了。
    這是工業製造的客觀規律，是物理時間的限製。
    “要不……我們把發布會推遲？”
    蘇晚小心翼翼地提議道。
    這是目前看來，唯一可行的辦法了。
    “不行。”
    林墨的回答，簡單而直接，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推遲？
    那怎麽辦？
    難道真的要上去講單口相聲嗎？
    薑憶也看著林墨，眼神裏充滿了不解。
    她不明白，這個年輕人為什麽在這種原則性的問題上，表現得如此固執。
    在她看來，一個成功的領導者，應該懂得審時度勢，懂得變通。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林董，我理解您想盡快向市場展示我們的決心。”
    薑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一種更委婉的方式勸說道。
    “但商業發布會，不是兒戲。我們必須拿出足以讓所有質疑者閉嘴的實物證據。否則，我們今天在實驗室裏建立起的所有優勢，都會在發布會上蕩然無存。”
    “我們好不容易才擁有了一副王炸，沒道理在時機不成熟的時候，把它當成一對三打出去。”
    她的分析，有理有據，冷靜客觀。
    換做任何一個正常的公司老板，恐怕都會被她說服。
    但林墨，顯然不是正常人。
    他沒有理會薑憶的勸說，隻是轉身對孫磊說道。
    “你隻管改造生產線，核心部件的事我來解決，回去把對應的部件列表整理出來發給我。”
    “最晚明天，我就會把東西帶過來。”
    “你要做的，就是在發布會之前，讓第一條生產線運作起來，並且生產出第一塊成品。”
    “明白嗎。”
    林墨的話，像一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湖麵，卻沒能激起半點漣漪，隻是沉悶地墜入了深不見底的湖底。
    整個實驗室，落針可聞。
    孫磊張了張嘴，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明天？
    把那些需要跨國定製、排期動輒數月的高精尖部件帶過來？
    這已經不是吹牛了，這是在講神話故事。
    薑憶的眉頭，第一次緊緊地蹙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川字。
    她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信心，瞬間被這句話擊得粉碎。
    她強壓下心頭的荒謬感，用盡自己最後的職業素養，一字一句地開口。
    “林董，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生產線的改造，每一個環節都必須精準。那些部件，不隻是錢的問題，它們代表了現代精密工業的最高水準。每一顆螺絲，每一個傳感器，都有著嚴格的公差標準。”
    “這不是去菜市場買白菜，說有就能有的。”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疲憊和失望。
    她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能創造奇跡的領路人，卻沒想到對方在最關鍵的執行層麵，表現得如此……天真。
    “我說了，我來解決。”
    林墨沒有再做任何解釋。
    他轉身，對還處在震撼中的李衛國教授點了點頭。
    “李教授，多謝。後續的合作，我的CEO會跟你詳談。”
    說完，他徑直走出了實驗室，留下了一屋子麵麵相覷的人。
    “瘋子……”
    薑憶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最終隻能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
    但她沒有選擇。
    她已經上了這條船。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銳利，仿佛剛才的動搖從未發生過。
    “孫磊！”
    “在！薑總！”
    “給你半個小時，把你剛才說的那些核心部件，列一份最詳細的清單出來，包括型號、參數、公差要求，全部給我！”
    “然後，帶著你的人，跟我回公司！”
    “不管他明天能不能把東西拿來，我們先把能做的準備工作，全部做到極致！”
    “就算是要演一出鬧劇，我也要讓它成為最專業、最逼真的鬧劇！”
    女王的氣場，再度全開。
    ……
    半小時後，遠星科技辦公樓下。
    孫磊氣喘籲籲地跑下樓，將一份打印出來的清單遞給了正準備上車的林墨。
    “林董，都在這了！一共三十七項核心部件，還有二十多種特種合金材料……”
    林墨接過那幾頁紙，隨意掃了一眼，便塞進了口袋。
    “等我消息。”
    說完，他關上車門，白色的廂式貨車發出一聲轟鳴，迅速消失在道路盡頭。
    薑憶站在辦公室的窗邊，看著那輛貨車遠去，久久沒有言語。
    她不知道，自己把職業生涯賭在這麽一個看似完全不靠譜的人身上，究竟是對是錯。
    林墨將車開到了小賣部。
    “穿梭！”
    熟悉的失重感襲來。
    下一秒，他已經出現在了末日世界的廢墟之中。
    空氣中彌漫著腐朽與塵埃的氣息。
    掏出對講機，開始搖人。
    “白鷺，把周元和王崇明帶過來，多帶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