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林墨沒有多餘的廢話，他轉身走回控製台，手指在虛擬屏幕上輕輕一點。
    生產線上，剛剛提純好的矽碳負極材料和高活性鋰元素，被機械臂重新投入了那台“超聲波真空霧化融合機”中。
    “老張！鏡頭推進去！對準投料口和觀察窗！”周振厲聲命令道。
    老張立刻扛著攝像機，幾乎是貼在了設備上，將鏡頭對準了那個隻有巴掌大小的石英玻璃觀察窗。
    導播非常專業地，立刻將大屏幕的主畫麵，切換成了老張攝像機拍攝到的實時畫麵。
    一瞬間，全世界的目光，都通過這一個未經任何修飾的、甚至有些晃動的鏡頭，聚焦到了那個小小的窗口之內。
    窗口裏，是漆黑的真空腔體。
    隻見兩股不同顏色的粉末，從不同的管道被注入。
    緊接著，嗡——
    一陣肉眼看不見，但似乎能穿透靈魂的低沉嗡鳴聲響起。
    下一秒，令所有人頭皮發麻的一幕，發生了。
    那兩股粉末，在進入腔體的瞬間，仿佛失去了重力，憑空懸浮了起來。它們沒有混合，而是像兩團有生命的星雲，開始高速旋轉。
    緊接著，它們在一種無形的力量下，被拉扯，被撕碎，瞬間分解成了億萬個更微小的顆粒，化作了兩團濃密的“霧氣”！
    “我的天……”
    周振身後的一個天恒技術高管，忍不住失聲驚呼。
    周振的瞳孔，猛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這……這就是“超聲波真空霧化”？！
    他們真的做到了！
    這還沒完！
    就在兩團“霧氣”形成的瞬間，腔體內壁上，數十個微小的噴頭，同時噴射出一種透明的液體粘合劑。
    這些粘合劑，同樣在進入真空環境的瞬間，被霧化成了更細密的氣溶膠。
    三團不同物質組成的“霧”，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裏，沒有發生任何碰撞和團聚，而是在一種奇特的力場引導下，開始了分子級別的，完美無瑕的浸潤與融合。
    黑色的矽碳霧氣，銀色的鋰元素霧氣，透明的粘合劑霧氣，三者交織、旋轉、滲透，最終，形成了一團均勻到不可思議的，呈現出深灰色金屬光澤的，懸浮在空中的“液滴”。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充滿了科幻電影般的超現實美感。
    沒有機械攪拌的巨大噪音，沒有傳統工藝的粉塵飛揚。
    隻有極致的安靜，和極致的精準。
    大屏幕的側邊，實時數據顯示，這團漿料的顆粒度分布，均勻性，粘稠度……每一項指標，都達到了一個理論上才可能存在的，完美到恐怖的數值。
    “啪嗒。”
    周振身邊的助理，手裏的平板電腦沒拿穩，直接掉在了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但他毫無察覺。
    他隻是和現場以及屏幕前的所有人一樣，張大了嘴，呆呆地看著那團仿佛來自外星的物質。
    直播間的彈幕，在經曆了短暫的死寂後，徹底瘋了。
    【我看到了什麽？這是特效嗎？不！這是周總的直播鏡頭！這是真的！】
    【這不是科學！這是魔法！這絕對是魔法！】
    【我操！我操！我操！我宣布，遠星科技牛逼！破音！】
    【天恒能源完了……我仿佛已經聽到了他們股價崩盤的聲音。】
    周振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他的嘴唇在哆嗦，那張一向充滿了自信和威嚴的臉上，隻剩下一種情緒。
    恐懼。
    一種世界觀被無情碾碎後產生的，最純粹的恐懼。
    “不……不可能……”
    周振終於發出了一聲夢囈般的低語。
    “這不可能是真的……這一定是幻覺……”
    他踉蹌著後退了一步，似乎想要逃離這個讓他感到窒息的舞台。
    就在這時，那個從始至終都靠在控製台上的年輕人，動了。
    林墨緩緩地走了過來，從周振的身邊走過，來到了那台設備前。
    他沒有看周振，也沒有看任何人。
    他隻是伸出手，在設備外殼的一個感應區，輕輕敲了敲。
    嗡——
    設備停止了運轉。
    那團懸浮的完美漿料，被精準地導入了下一道工序的管道。
    然後，林墨轉過身，平靜地看著失魂落魄的周振。
    他拿起麥克風，說出了一句讓周振永生難忘的話。
    “周總，看清楚了嗎？”
    “需要再來一次嗎？”
    林墨的聲音，平淡得像是在問“要不要加杯水”。
    但這句話，落在周振的耳朵裏，卻比任何尖銳的嘲諷，都更加刺耳，更加誅心。
    再來一次？
    把自己的臉湊上去再被人打一次？
    周振的身體，晃了晃。
    他感覺喉嚨裏一陣腥甜，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當場昏厥過去。
    首席攝像師老張，手裏的攝像機不知何時已經垂了下來，鏡頭對著地麵。
    舞台下，天恒能源的高管團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快！快聯係公司！讓交易員，不計代價！拋售我們所有的關聯公司股票！快！”
    “完了……全完了……城南那個項目，我們剛剛投了五十個億進去，用的就是我們的電池技術抵押出來的貸款……”
    “董事長……董事長他……”
    所有人都看向了舞台上那個失魂落魄的背影。
    他們知道，從今天起，天恒能源的時代，結束了。
    而這一切，都被現場無數的鏡頭，忠實地記錄了下來，傳遍了全世界。
    王浩的手機，在此刻瘋狂地響了起來。
    他顫抖著手，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父親，王德發。
    不用接都知道電話那頭會是何等雷霆萬鈞的咆哮。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舞台。
    生產線並沒有因為這場鬧劇而停下。
    那團完美的漿料，已經進入了塗覆工位。
    大屏幕上，鏡頭切換。
    隻見一片薄如蟬翼的銅箔，被送入一個狹長的通道。
    緊接著，一個結構精巧如同打印機噴頭的設備，在銅箔上方高速掠過。
    沒有傳統的刮刀，沒有碾壓。
    那噴頭下方，噴射出的不是液體，而是一層由無數個微小液滴組成的“電極薄霧”。
    這些薄霧，以一種近乎完美的均勻度，附著在了銅箔表麵，瞬間形成了一層厚度精確到納米級別的電極塗層。
    “磁懸浮霧化塗覆技術……塗層厚度誤差，低於0.1微米……”薑憶冷靜的解說聲在會場裏回蕩。
    每一個字都讓天恒能源在毀滅的道路上不斷加速。
    周振再也撐不住了。
    他像一個鬥敗了的公雞，幾乎是逃也似的，跌跌撞撞地走下了舞台。
    他甚至忘了自己之前許下的那個“當眾道歉”的諾言。
    沒有人去攔他。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事實，已經給出了最響亮的耳光。
    就在這時，台下一個財經記者舉著手機，發出一聲驚駭欲絕的尖叫。
    “天恒能源！港股！開盤三分鍾，熔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