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林先生送的。
    這句話一出，人群的喧囂在短暫的死寂之後，以一種更猛烈的方式爆發出來。
    “林先生！是那個新城的主人！”
    “他為什麽要給我們這麽多東西？”
    “想不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這麽多吃的！”
    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看著那堆成小山的米麵，眼淚毫無征兆地就流了下來。
    她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身體卻控製不住地顫抖。
    末世以來，她的孩子就沒吃過一頓飽飯。
    方舟能庇護他們的安危，但卻無法保證所有人都有充足的物資。
    她知道，自己不能奢求更多，比起那些死掉的人，她和自己的孩子無疑是幸運的。
    但是每當孩子餓到哭泣的時候，她還是會忍不住想，如果能吃飽就好了。
    現在，希望就在眼前。
    海三德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阿瑤！”
    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
    “你是不是把方舟賣了！”
    這一聲怒吼，讓廣場上的嘈雜聲小了許多。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了過來。
    一個是方舟的創始人之一，德高望重的三叔。
    一個是方舟現在的領袖，說一不二的船長。
    “我沒有賣掉方舟。”
    船長的聲音通過擴音器，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我隻是為方舟，為在場的每一個人，找到了一條活路。”
    她伸手指著那些物資。
    “三叔，你告訴我，我們方舟的倉庫裏，有這麽多米麵嗎？”
    “我們有這麽多肉罐頭嗎？”
    “我們拿得出這麽多藥品，來救治受傷的兄弟和生病的孩子嗎？”
    “我們有嗎！”
    船長最後一句，語調陡然拔高。
    海三德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他身後的幾個高層，也都低下了頭，不敢去看船長的眼睛。
    “我們沒有！”船長自問自答，聲音裏帶著一股冷意。
    “我們隻能眼睜睜看著兄弟們因為缺少藥品而感染死去，看著我們的家人餓著肚子，看著我們的孩子麵黃肌瘦！”
    “而林先生，他能給！”
    “他不但給了我們食物，還給了我們武器！”
    船長彎腰，從打開的箱子裏拿起一杆嶄新的自動步槍。
    她將槍高高舉起。
    “全新的自動步槍！還有一萬發子彈！”
    “有了這些，我們的士兵在麵對屍潮的時候，就不用再拿命去填！”
    “有了這些，我們才有資格談未來！”
    廣場上，那些方舟的士兵們，呼吸都變得粗重。
    他們盯著船長手裏的槍，還有那兩個裝滿子彈的木箱。
    作為戰士，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這些東西的價值。
    “阿瑤，你這是在用林墨的東西，收買我們自己人的人心！”
    海三德氣得渾身發抖。
    “我們方舟的基業，是靠我們自己的血汗打下來的！不是靠別人的施舍！”
    “我們有我們的尊嚴！”
    “尊嚴？”
    船長笑了。
    “三叔，尊嚴不能當飯吃。”
    她從車鬥上跳下來，走到人群中，拉起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
    “你問問她，是尊嚴重要，還是她孩子能吃上一口熱乎的肉湯重要？”
    她又指向一個斷了手臂的士兵。
    “你再去問問他，是尊嚴重要，還是有一杆好槍，能讓他和他的戰友活下來重要？”
    “我們……”
    海三德還想說什麽，卻被人群裏傳出的聲音打斷了。
    “船長說的對！”
    一個沙啞的男聲響起。
    “我受夠了每天啃發黴的幹糧了！”
    “我也受夠了！我弟弟上次出任務，就是因為槍卡殼了，才被喪屍咬死的！”
    “我們跟著船長幹！”
    “對！聽船長的！有肉吃，有新槍用！”
    “吃誰的飯，就得聽誰的話！這個道理，俺懂！”
    “活下去的人才有資格談論尊嚴！”
    人群的情緒，被徹底點燃了。
    他們看向船長的視線，充滿了擁護。
    而看向海三德和他身後那幾個高層的視線，則多了一絲疏遠和不滿。
    海三德的身體晃了晃。
    他一直以為，自己作為方舟的創始人，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可現在他才發現，在生存麵前，所謂的尊嚴和忠誠，是那麽的不堪一擊。
    人心，散了。
    不，不是散了，是被人用更強大的力量，擰成了一股新的繩。
    “三叔。”
    船長走到他麵前，聲音放緩了一些。
    “方舟並入新城，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
    她將林墨關於前哨站和市政委員會的構想，簡單地說了一遍。
    “林先生說了，方舟據點並不會被直接廢棄，甚至還會重新建設，以後就是新城的前哨站。”
    “而您和各位叔伯，也並非無事可做。”
    “新城會成立市政委員會，邀請各位成為第一批委員，為新城的建設出謀劃策。”
    “你們的經驗，是所有人的財富。”
    海三德愣住了。
    他身後的幾個高層也愣住了。
    他們設想過最壞的結果，就是被林墨清算，被剝奪一切，淪為平民。
    甚至死得不明不白。
    卻沒想到，林墨給他們安排了這樣一條退路。
    進入委員會。
    這既給了他們麵子，又給了他們裏子。
    海三德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物資，又看了看周圍那些期盼的眼神，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自己侄女的臉上。
    她的眼睛裏沒有得意，沒有對權勢的渴望，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平靜。
    一口長長的氣，從海三德的胸膛裏吐了出來。
    他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我……知道了。”
    他擺了擺手，轉身朝著自己的住所走去，背影蕭索。
    其他幾個高層對視一眼，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一場足以引發內亂的風波，就此平息。
    船長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裏並沒有勝利的喜悅。
    她轉過身，麵對著廣場上成千上萬的民眾，大聲下令。
    “白鷺！”
    “在！”
    “組織人手，清點物資！從今天起，方舟所有人的夥食標準，翻倍！”
    “把槍和子彈發下去！”
    “是！”
    白鷺的回答，淹沒在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