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明沒有說話，他隻是默默地聽著，心一點點往下沉。
    智者首領曾經說過，那位林先生是非常尊重科學研究的，甚至在新城專門設立了科學院，也許諾會給他們最好的科研環境。
    但現在，勞動換房子的策略一出，那個人還會給他們特權嗎？
    “都安靜！”王教授嗬斥一聲，強行壓下混亂的場麵。
    “慌什麽！智者首領還在那裏！他絕不會允許這種不尊重知識的事情發生！我們隻需要安心等待，等待智者為我們爭取到應有的地位和待遇！”
    他的話語依然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但這一次，效果差了很多。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門又一次被推開。
    這次是據點的護衛隊長，他神色複雜地走了進來。
    “王教授，各位研究員，有個情況需要向你們通報一下。”
    護衛隊長的視線掃過眾人，“剛剛新城那邊傳來第二條消息。除了貢獻點製度，他們還推出了軍功製度。”
    他把聽來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
    從軍功的獲取方式，到軍銜的晉升，再到專屬的高級住宅和裝備兌換權。
    最後，他提到了那個讓所有人都感到窒息的名字。
    “……林先生把物流港劃為了第一個戰場，並且發布了偵察任務，獎勵五百軍功。”
    如果說貢獻點製度是讓研究員們感到屈辱和不公。
    那麽軍功製度和攻打物流港的消息，就是徹底點燃了另一群人的熱情。
    護衛隊長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微妙。
    “我手下的弟兄們，還有據點裏那些負責後勤和維護的普通幸存者，他們都聽說了。”
    “現在外麵流言四起，心思都很浮躁。”
    王教授臉色一變，立刻跟著護衛隊長走出實驗室。
    陳啟明和張新朝等人也連忙跟了上去。
    他們剛走到生活區的通道，就看到前方黑壓壓地擠滿了人。
    那些平日裏沉默寡言的護衛、維修工、清潔工，此刻全都圍在一起，一個個臉紅脖子粗，激動地議論著。
    “軍功！殺喪屍換軍功！這才是爺們該幹的事！”
    “別他娘的做夢了，你打得過誰？我聽說去工地上幹活也能換大房子，貢獻點前一百名就有！這我能幹！”
    “下一批去新城的轉移車隊什麽時候出發？我要報名！現在就去！”
    “去晚了渣都剩不下了！我可不想一輩子待在這地底下發黴！”
    “你瘋了？不等上麵的命令了？”
    “等？等到新城的房子都分完了，軍功都被人刷爆了，我們再去喝西北風嗎？”
    一個身材壯碩的維修工一把推開身邊的人，衝到負責登記的文員麵前，把自己的身份牌拍在桌子上。
    “給我登記！現在！馬上！”
    他的舉動像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還有我！”
    “我也要走！”
    “再不走，飯碗都保不住了！”
    人群徹底失控，所有人爭先恐後地湧向登記處，生怕自己落後一步。
    他們被壓抑了太久的欲望，被林墨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徹底引爆。
    王教授和一群研究員站在人群外圍，看著眼前這瘋狂的一幕，個個臉色發白。
    他們眼中那些隻會出傻力氣的普通人，此刻卻爆發出了讓他們心驚膽戰的能量。
    這些人，根本不在乎什麽燈塔的榮譽，也不在乎什麽智者首領的安排。
    他們隻認一樣東西——能讓他們活得更好、更有尊嚴的房子和貢獻點。
    王教授的身體晃了晃，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亂了，全亂了。
    ……
    蜂巢據點。
    奢華的房間裏，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沉默。
    蜂後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手裏端著一杯紅酒，卻沒有喝。
    她回到據點已經兩天，但那股屈辱感，卻始終縈繞在心頭。
    那些在新城空地上自己動手挖土的女人，是她親手調教出來的。
    她們本該是她插入新城的一把尖刀，現在卻成了整個蜂巢的笑柄。
    “林墨……”
    蜂後低聲念著這個名字，捏著高腳杯的手指收緊。
    一個女覺醒者快步走進房間，她的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急。
    “蜂後，新城那邊傳來消息了。”
    蜂後抬眼，示意她繼續說。
    女覺醒者咽了口唾沫，平複了一下呼吸。
    “第一件事，林墨推出了貢獻點製度，所有在新城的人，都必須通過勞動獲取貢獻點，才能換取食物和住房。”
    蜂後臉上露出一絲譏諷。
    “用工分來控製一群泥腿子，倒也符合他的風格。”
    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了不起。
    “第二件事……”女覺醒者的聲音低了下去，“林墨針對所有覺醒者和衛隊士兵，推出了軍功製度。”
    她將毒刺發回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詳細說了一遍。
    蜂後的眉頭，第一次緊緊皺起。
    如果說貢獻點是拴住普通人的鎖鏈，那這個軍功製度，就是為所有戰士畫下的一張大餅。
    一張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大餅。
    “毒刺……毒刺她站出來質疑規則的公平性。”
    聽到這裏，蜂後眼中閃過一抹微光。
    毒刺是她的心腹，性格剛烈，實力強勁，最適合做這種出頭鳥。
    “他怎麽處理的？”蜂後問。
    “他當場任命毒刺為軍功核算部的代表，負責監督所有人的軍功記錄。”
    蜂後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得幹幹淨淨。
    她猛地站起身，在房間裏來回踱步。
    不對勁。
    一切都不對勁。
    先是用勞動，逼迫她那些嬌貴的下屬低頭。
    然後又用軍功，來挑動所有覺醒者的野心。
    最後，他甚至反手將監督權交出，瞬間瓦解了所有不信任。
    一環扣一環，每一步都打在最關鍵的節點上。
    女覺醒者看著蜂後變幻不定的臉色，又補充了一句。
    “剛剛收到的消息。燈塔據點亂了。”
    “什麽？”
    “據說燈塔的護衛和普通幸存者，在聽到新城的製度後，全都炸了鍋。他們嚷著要去新城賺貢獻點、刷軍功，還說去晚了連湯都喝不上。王教授根本壓不住。智者都緊急返回燈塔了。”
    這句話撥開了蜂後腦中的所有迷霧。
    她終於明白了。
    這是陽謀！
    一個堂堂正正擺在所有人麵前，無法拒絕也無法對抗的陽謀！
    林墨根本不在乎什麽四大勢力，他從一開始，就把所有人當成了可以被量化的個體。
    用貢獻點收買底層。
    用軍功收買上層。
    他繞過了所有的首領，直接與每一個人對話，並且提出靈魂拷問——
    想不想吃飽飯？想不想住上好房子？想不想獲得更高的地位和權力？
    當所有人都為了這個目標而瘋狂時，所謂的勢力歸屬，所謂的忠誠，都變得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