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但整個新城，卻比白晝更加喧囂。
    城牆上的探照燈光柱，如同利劍般撕開黑暗，交錯掃視著遠方的荒野。
    城門外，一座由重型卡車組成的鋼鐵防線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成型。
    兵工廠的工人們赤著膀子，汗水在燈光下閃著光，切割聲、焊接聲、金屬撞擊聲此起彼伏。
    衛隊第二、第三大隊的營地裏，氣氛更是熱烈到了極點。
    士兵們擦拭著自己的武器，檢查著彈藥配給，臉上沒有半點恐懼，反而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
    “聽說了嗎？這次是總攻！要把物流港裏的喪屍一鍋端了！”
    “總算輪到咱們二大隊上了！上次鐵山隊長他們去摸情況，咱們隻能在城牆上看著，手都癢了！”
    一個老兵往彈匣裏壓著子彈，頭也不抬地對身邊的新兵蛋子教育道：“都給老子精神點！這可不是平常，是硬仗！別他娘的到時候尿了褲子，丟咱們三大隊的臉！”
    “班長，你就放心吧！我早就想嚐嚐那幫畜生的味道了！軍功，老子來了！”新兵拍著胸脯，臉漲得通紅。
    對這些在末世裏掙紮求生的戰士而言，戰鬥就意味著軍功，軍功就意味著更好的待遇，更多的資源，能讓家人在新城裏活得更有尊嚴。
    恐懼？
    在生存的渴望和建功立業的激動麵前，那東西不值一提。
    ……
    與外界的喧囂不同，最高指揮中心的會議室裏，還有兩人在。
    孫文博又被林墨叫了回來。
    他有些局促地站在會議桌旁，不知道林墨還有什麽事情要吩咐。
    斬首計劃已經啟動，他負責的信號接收器項目正在加班加點啟動。
    “孫教授。”
    林墨開口了，聲音很平淡。
    “林先生，您還有什麽吩咐？”孫文博連忙應道。
    林墨轉過身，看著他，那平靜的眼神讓孫文博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壓力。
    “喪屍雷達的算法，是你主導建立的？”
    “是……是的，林先生。”孫文博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核心算法是我搭建的，負責數據模型的歸納和識別邏輯的編寫。”
    “很好。”林墨點點頭，“那隻指揮官，給了我一個提醒。”
    孫文博一愣，沒明白林墨的意思。
    林墨的手指從沙盤上抬起，指向了新城內部的某個區域。
    “它能通過脈衝信號，來識別我們的雷達，甚至可能學會了反向掃描人類。”
    “那麽我們，能不能也用類似的原理，來鎖定特定的人？”
    孫文博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到了極致，他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林墨話裏的含義，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
    用雷達鎖定人？
    “林先生，您的意思是……”孫文博的聲音有些幹澀。
    “我需要你，在喪屍雷達算法的基礎上，建立一套新的算法。”
    林墨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說出的話卻讓孫文博的心髒狂跳不止。
    “我要一個能鎖定覺醒者的雷達，就像我們鎖定變異體一樣，在人群中把他們精準地找出來。”
    孫文博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感覺自己後腦勺像是挨了一錘子，嗡嗡作響。
    這個想法太瘋狂了！
    喪屍雷達之所以能成立，是因為喪屍和人類的生物信號有著本質的區別。
    要從普通人裏，把那些極少數的覺醒者篩選出來，這在技術上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林先生，這不可能！”孫文博幾乎是脫口而出，“覺醒者和普通人的生命體征、生物電波，在宏觀層麵幾乎沒有區別！我們的雷達根本無法分辨！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我們能找到他們和普通人之間，那個最關鍵的差異點，並且這個差異點能夠被我們的雷達波捕捉到！”孫文博急促地解釋著，“可我們對覺醒者的研究才剛剛起步，根本沒有足夠的數據來建立模型！”
    “數據會有的。”林墨看著孫文博，意味深長說道：“兩天後總攻物流港，新城超過九成的覺醒者都會出動，那就是現成的數據庫。”
    孫文博的大腦徹底宕機。
    他站在原地，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往頭頂上湧，手腳卻冰涼。
    覺醒者雷達……
    這個詞組代表的意義，比那隻喪屍指揮官帶來的威脅，更加讓他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戰栗。
    那不是對外部敵人的恐懼，而是一種對未知未來的不安，甚至是對人性底線的觸動。
    “林先生，”孫文博的聲音幹澀沙啞，他艱難地組織著語言，“我們為什麽要這麽做？覺醒者是我們的同伴，是守護新城的力量……”
    他不敢說得太直白，但他相信林墨能聽懂他的潛台詞。
    製造這種雷達，無異於在新城所有覺醒者的脖子上都懸了一柄利劍。
    這柄劍，握在林墨的手裏。
    今天能用它來尋找覺醒者，明天就能用它來監控，甚至清除。
    作為一名純粹的科學家，孫文博的世界觀受到了劇烈的衝擊。
    科技應該是保護人類的盾，而不是對準同類的矛。
    林墨轉過身，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燈火通明熱火朝天的新城。
    “孫教授，你看下麵。”林墨的聲音很平靜，“為了兩天後的行動，整座新城都在運轉。戰士們在準備拚命，工人們在通宵趕工。每一個人，都在為了新城的存續而付出一切。”
    孫文博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沉默不語。
    “我問你，我們為什麽要這麽拚命？”林墨沒有回頭。
    “為了生存。”孫文博下意識地回答。
    “對，為了生存。”林墨重複了一遍，語氣裏聽不出任何波瀾，“那麽，如果威脅我們生存的，不隻是喪屍呢？”
    孫文博的身體微微一震。
    林墨終於轉了過來，他走到沙盤前，手指劃過新城，一路向西北方向，最終停在了地圖邊緣的海州市。
    “之前的十萬屍潮，來自海州方向，那裏可能存在著一支與我們敵對的幸存者勢力，而且他們的覺醒者掌握了製造屍潮的能力。”
    “如果我們能提前發現那些覺醒者，就能將威脅扼殺在搖籃裏。”
    “孫教授，你要明白，我讓你寫新的算法，造新的雷達，不是為了把屠刀對準自己人，而是為了更好的守護我們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