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心頭猛地一跳，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太冒險了！海州現在就是一個巨大的泥潭，各方勢力犬牙交錯，局勢混亂不堪。雷徹更是對您恨之入骨。這時候去海州，無異於以身犯險！”
    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那和自投羅網有什麽區別？
    林墨轉過身，臉上浮現出一抹讓人難以捉摸的笑意，“倘若連一個陸文都拿捏不住，連一個海州都擺不平，新城還談什麽擴張。”
    “而且誰說我現在就要去？”
    林墨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
    “你回複岩王，就跟陸文說，我們願意去接人，這代表了我們對這批幸存者的重視。但是，從新城到海州的路況很複雜，沿途有不少災變後形成的障礙物，甚至還有變異生物的巢穴。我們需要時間清理出一條安全的通道。”
    “這……”夜鶯愣住了，“這不就是個借口嗎？”
    “是借口，也是實話。”林墨靠在椅背上，“路確實要清，但什麽時候清完，我說了算。”
    他看著依舊有些迷惑的夜鶯，繼續說道：“不過，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也為了讓光複會能更好地照顧那批即將遠行的幸存者，我們可以先提供一批物資。”
    “先給物資？”夜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老板，物資給了，人還沒到手，萬一陸文反悔怎麽辦？這主動權不就到他手上了嗎？”
    這完全不符合她對交易的理解。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天經地義。
    哪有貨還沒看見，就先把錢付出去的道理？
    “主動權？”林墨笑了起來，“你放心，主動權從始至終都在我們手裏。”
    “你告訴陸文，第一批物資，包括糧食、藥品和一部分武器彈藥，我們會在三天內準備好，送到東江和海州交界處，讓他們自己派人來取。”
    “讓他們自己來取？”夜鶯越發不解了。
    這又是什麽操作？
    林墨沒有解釋，而是反問道：“夜鶯，你覺得陸文把那些老弱病殘送給我，是想幹什麽？”
    “他想甩掉包袱，消耗我們的資源，擾亂我們的內部秩序。”夜鶯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件事他們剛才已經討論過了。
    “沒錯。”林墨點點頭，“那我們為什麽還要接這個盤？”
    “因為您說，新城需要各種各樣的人，孩子是未來……”夜鶯重複著林墨之前的理由，但她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在此刻顯得有些蒼白。
    “那隻是原因之一。”林墨豎起一根手指。
    “陸文有他的算盤，我自然也有我的。他想跟我玩陽謀，那我就陪他玩到底。”
    林墨的語氣很平靜，但夜鶯卻從中聽出了一股讓人生畏的寒意。
    “你想想，當陸文的運輸車隊拉著食物、飲水和藥品返回光複會的時候，那裏的人會是什麽表情？”
    夜鶯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那個畫麵。
    一群在末世裏掙紮求生，食不果腹的人，突然看到堆積成山的物資海洋。
    “他們會瘋掉。”夜鶯喃喃道。
    “對，他們會瘋掉。”林墨接著她的話說下去，“那些被陸文挑選出來，即將被交換到新城的老人、孩子和病人，看到這些東西，他們會怎麽想？”
    夜鶯的呼吸微微一滯。
    她好像抓住了什麽。
    “他們會覺得去新城，不是被拋棄，而是去享福！”
    夜鶯的思路變得順暢起來，語氣也變得有些激昂。
    “他們會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那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光複會，奔向那個物資充沛得可以隨便送人的新城！”
    “沒錯！”林墨的眼中閃過一抹讚許，“陸文不是想把包袱甩給我嗎？我就讓這些人，心甘情願地奔向我這裏！陸文想用這些人來惡心我，我就先用這些人，來惡心惡心他！”
    “這還隻是第一步。”
    林墨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運籌帷幄的從容。
    “那些被選中的人看到了希望，那些沒被選中的人呢？”
    夜鶯猛地抬起頭，瞳孔劇烈收縮！
    那些被陸文當成寶貝，年輕力壯，有一技之長的幸存者！
    當他們看著那些被他們視為累贅的老弱病殘，竟然能因為被交易出去而獲得新生，而他們自己卻要繼續留在光複會，繼續忍饑挨餓，繼續麵對雷徹的威脅。
    他們會怎麽想？
    他們會想，憑什麽他們這些能打能幹的要留下來吃苦，那些廢物卻能去天堂？
    嫉妒、不甘、怨恨……
    這些情緒一旦發酵，就像最猛烈的毒藥，會從內部把光複會的人心徹底撕裂！
    “攻心之計！”夜鶯幾乎是脫口而出，“老板，您這是在用物資，分化整個光複會！”
    陸文以為自己甩出的是累贅，卻沒想到，林墨轉手就把這些累贅變成了刺向他心口最鋒利的匕首！
    這一招，太狠了！
    “這還不夠。”林墨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盤棋，不能隻盯著一個子兒看。”
    “陸文送給我們的堪輿圖，是個好東西。但光有圖紙，我們對海州依舊是兩眼一抹黑。那裏有多少勢力，誰是朋友，誰是敵人，我們都不清楚。”
    “但現在，機會來了。”
    林墨站起身，重新走到落地窗前。
    “我們這麽多物資送過去，動靜肯定小不了。陸文想借我們的勢，那我就把這個勢，造得更大一點！”
    “我要讓整個海州所有活著的勢力，無論大小，都知道一件事。”
    林墨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穿透力。
    “東江有一個叫新城的地方。”
    “那裏有吃不完的糧食，有最先進的武器。”
    “而且，那裏的主人，願意做生意！”
    夜鶯的腦子嗡地一下，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
    至此，她終於明白了林墨整個計劃的全貌！
    這不是一次簡單的交易！
    這根本就是一次精心策劃的戰略宣言！
    用一批物資，撬動光複會的內部人心，這是對陸文的敲打和分化！
    用這批物資，吸引海州所有勢力的目光，這是在向整個海州宣告自己的存在，把一潭死水徹底攪渾！
    陸文想借新城的威懾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林墨則是直接把刀亮了出來，告訴所有人：“想活命，想吃飽飯，就來找新城！”
    跟老板這手筆比起來，陸文的那些小算計，簡直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
    “我明白了！”夜鶯重重地點頭，眼中的憂慮一掃而空，“我馬上去通知岩王，讓他回複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