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鬥牛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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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裏八村,成分各有不同。
    有二河村、戴河村、田方村這樣的雜姓村,村裏不少人祖上還是外地遷過來的。
    也有曹家村、高家村這種同姓村,在數百年前,他們的祖先可能生活在同一個宅子裏,血脈聯係緊密,宗族勢力強大,凝聚力強。
    好處是不用擔心被外村人欺負。
    壞處便是若起到衝突,整個村子都會被裹挾,容易引起騷亂。
    最近幾十年,就發生過好幾起數百人規模的械鬥事件,死傷慘重。
    而其中最常見的導火索,便是水資源的爭奪。
    民以食為天,莊稼的收成關係到每個人的切身利益。而田地想要有好收成,是離不開水源灌溉的。
    “曹家村,有些過了。”婁易道。
    “可不是嘛,這不是掘了高家村的根嗎?”楊二難得地感同身受,“那個曹疤子,一直狂得很!”
    “吳彪站的哪一家?”
    “彪哥自然是站高家村。”楊二走近了低聲道,“高家村男丁比曹家村少不少。高老頭承諾,隻要去給他們撐場子,一人五十文。若是出手,至少翻上一番。”
    高老頭,乃是高家村的一名老童生,屢試不第,但憑借其學識與手腕,逐漸成為村裏的話事人。
    而一百文,相當於普通人五天的收入,不低了。
    “你們自去,為何要喊我?”
    “這……主要那個曹疤子太狂了,經常不給我們麵子。彪哥對他沒什麽把握,所以就想到哥哥您了。有您出手,那個曹疤子還不是麻繩綁豆腐——不值一提嘛。”
    婁易聽了,輕撫下巴,看到楊二期待的眼神,便問道:“什麽時候?”
    “明日正午。”
    “去和吳彪說,賣他個麵子。”
    “哥哥威武!”楊二大喜,忙不迭地跑過去給吳彪一夥報訊去了。
    婁易之所以答應他,肯定不是為了那區區五十文。
    一是因為還要靠這些潑皮替他做事,打探死人消息,偶爾給個甜棗也無妨。
    二是他閑得無聊,準備去見識見識,正所謂藝高人膽大。
    看八卦,還有錢拿,誰不喜歡?
    ……
    ‘呼……’
    ‘呼……’
    天上烏雲擠滿如同染了一層墨,烈風吹得草木劇烈搖擺,塵土飛揚,任誰都能看出來大雨隨時可至。
    而在場對峙的兩撥人,盡管衣物‘嘩嘩’地擺動,但麵色堅定,對惡劣的天氣沒有絲毫動容。
    雙方距離不過十來步,人頭攢動,一眼看過去怕不是都有兩三百的數量。
    男女老少齊全,各個操著家夥,鋤頭、鐵鍬,木棍,還有拿樸刀的。
    有的褲襠上還有破洞,但依然影響不到他們昂然的鬥誌。
    為首的兩人。
    一個頭發半白,身材幹瘦,但雙眼有神,透著一股狠勁,加上穿著的灰色長衫,在眾人中頗為顯眼。
    一個三十來歲,體型高大,身材壯碩,赤著上身,露出胸口後背上足足七八道猙獰的疤痕,如蜈蚣盤旋在身上一般。
    “我高家先祖,三百年前帶人挖出了這條清水河,養育了十裏八村世世代代多少人?如今你們曹家,竟把它改道獨占,還有沒有天理了?”頭發半白的長衫老者,抑揚頓挫地指責起對麵的曹家人來。
    “高老頭,你這話可不好笑。這條河你家先祖挖了,我曹家祖宗難道就沒使力?”多疤男子冷笑道,“如今我們曹家村田地幹涸,抽水灌溉一下,有什麽錯?”
    “曹疤子,你借你的水,也不能斷掉下遊村子的活路!”
    “高老頭你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下遊不是明明白白的有水?”
    “那水淺得連王八都能露出身子了!”高老頭氣得渾身發抖。
    “高老你別和他囉嗦,這狗日的聽不懂人話!”高老身後,一個壯漢怒聲道。
    “你踏馬說誰呢孫子!”曹疤子後麵,也有人不客氣地回道。
    “說的就是你!生兒子沒眼的一幫玩意!”
    “我艸你們二大爺!”
    高老頭與曹疤子理論了一番,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
    到後來,後麵的人也忍不住了,轉眼就變成了一場罵戰。
    雙方逐漸逼近,人人揮舞著手上武器,群情激憤,眼看一場混戰就要爆發。
    而高老頭和曹疤子麵色都變了,顯然事態也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兩人拚命阻擋著身後人,但於事無補。
    婁易與吳彪楊二一夥人,由於人高馬大,站在高老頭身後的第二三排。
    互相對視了一番,各自都往最外側擠了擠,防止被人潮淹沒,也方便見機行事。
    婁易精神集中,右手握拳保持一定空間擋在身前。這種混亂的場麵,亂拳打死老師傅,即使是現在的他,也要謹慎一些。
    “我艸你……”
    “去你馬……”
    兩邊各種汙言穢語,距離越來越近,場麵一觸即發。
    “住手!”
    這個危急的時候,不遠處一道怒吼聲響起,接著十來名穿著藍色家丁服手執長木棍的人,擠到陣營中間,硬生生將雙方隔了開來。
    “高老頭,曹疤子,你們都給我住手!”
    發聲者,是一名穿著黑衣的陰沉老頭。
    而他旁邊,站著一名四五十歲的富態男子,身著繡鶴紅錦衣,腳踩黑色翹頭靴,頭戴一頂鋥亮的皮氈帽,麵色紅潤有光澤,讓人一看就知其來曆不凡。
    “是賈員外!”
    有人驚呼道。
    人的名樹的影,賈員外這三個字仿佛有著某種魔力,讓在場的人都停下動作來,桀驁如曹疤子也不例外。
    十裏八村,誰沒聽過賈員外的大名?
    新鄉的頭臉人物,向朝廷租了不少山林,每個村子都有在他麾下打工的,養了一幫護衛,連山匪也不敢輕易招惹。
    隻聽得賈員外慢條斯理地開口道:“都是新鄉人,不用搞得仇深似海,若是見了血,你們不好過,我名聲也不好聽。”
    “解決的路子不是沒有,人何必親自下場。”
    “還請賈員外幫忙支個招!”曹疤子恭敬地問道。
    “以牛相鬥,勝方為主,敗方當應勝者之求。”賈員外道。
    “鬥牛?”眾人騷動了起來。
    這是流傳在新鄉乃至泰城的一種古老決鬥方式,所有人都不陌生。
    隻聽得曹疤子那邊的人大聲應道:“好方法,我們同意!”
    說完,曹家村的人與賈員外的人,都看向了高老頭為首的高家村人。
    “你們都敢,我們有啥不敢的?”
    “我高家村鬥牛,從來還沒怕過誰!”
    高家村的小夥子們個個不服輸地叫道。
    隻有高老沉吟不語,麵有愁容。
    “高老,怎麽說?”旁邊一人小聲問道。
    “能怎麽辦,現在隻能應下了。”高老麵有愁容,“我隻怕他們是有備而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