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天幹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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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眸色也冷了下來,“大隊長這意思,是讓女同誌來回走七八裏地去挑水?”
    蜂潭子,離著村子有三五裏,一個來回就是十裏地!
    普通人走十裏地都恨不得把腳底磨出個血泡,更別說挑著幾十斤重的水!
    光是擔子和木桶,就夠壓分量的。
    這老東西,分明就是針對!
    楊宏富冷冷一笑,往旁邊地頭啐出口黏痰,“你要是不配合村裏工作,就是違抗幹部指揮!”
    “我看你不服集體主義,還想搞特殊和資本主義那一套不成?”
    不管三七二十一,屎盆子直接扣了下來。
    蘇曉芸一雙清眸閃過冷光,一時沒急著和他爭辯。
    這地頭的太陽更毒,曬得她頭暈直發撅。
    要是不去挑水,楊宏富指不定還怎麽刁難威脅。
    再抬起眼時,蘇曉芸一把扔了鋤頭,“行,我去挑水,工分怎麽算?”
    楊宏富雙手背在身後,不鹹不淡地瞄了眼,“挑一趟水給你算兩工分。”
    蘇曉芸霎時眯起眼,老東西,這是想把她搓磨死啊!
    那處山泉在十裏開外,要是光憑她自己,一趟頂多挑兩桶水!
    這一天得打幾個來回?
    蘇曉芸唇角扯起極冷的弧度,“那這扁擔和木桶得大隊長給批吧?”
    “我一個人挑水總也不能滿足整個村灌地的需要。”
    楊宏富又派了幾個粗腳婦女,一個個都是人精,臉上褶子比樹皮還深。
    打眼瞧著就知道是不好相遇的。
    “咱村裏的婦女隊伍有經驗,她們跟你一塊去!”
    “扁擔和木桶,待會都到農具庫去領。”
    “村裏吃水急的嘞,你們可別偷懶,莊稼要是幹死在地裏,你們難逃其咎!”
    楊宏富陰險的細眼下,那顆老黑痣愈發明顯。
    耷拉著的眼皮都透出算計。
    蘇曉芸看著這張老臉就想吐,懶得多搭理,把手頭這點活幹完,扒下手套揣進兜裏就走。
    楊宏富得意地冷哼一聲,轉身進了陰涼。
    而馮晚晴則是微微咬著下唇,趁人不注意,忙跟上去,一把拉住蘇曉芸的手。
    “曉芸,那邊全是難走的山路,崎嶇坑窪,而且還有會刺人的短棘子。”
    “可去不得啊!”
    “這分明就是苦差事,村裏大小夥子都發怵!”
    蘇曉芸安慰似的拍了拍她手背,“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畢竟楊宏富是大隊長,說的話她不能不聽。
    這老東西派給她的幾個婦女裏,吳桂芬赫然也在!
    全是幾個愛嚼舌根的老雞婆,事多又尖酸,脾氣臭得一點就著。
    不過有個沉默寡言的女人,蘇曉芸對她沒什麽印象,隻記得好像是誰媳婦兒。
    村裏鄉下,女人連名字都不配有。
    結了婚當了娘,就是貫穿一輩子的代號。
    過了會,村裏農具庫。
    蘇曉芸分到了一個扁擔,兩個木桶。
    她放在手裏掂了掂,不算沉。
    可這竹板子硌肩,一天下來,怕是要磨破皮。
    而且這一趟趟的運水,也太麻煩了。
    正當她琢磨著有沒有省事的法子時,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順著熱風灌進耳朵。
    “喲,咱們蘇知青拿著扁擔,這是要去挑水啊。”
    “可別水沒打到,還把集體財產摔了。”
    楊金月站在陰涼裏,身上套了件的確良翻領襯衫。
    粉色的碎花料子襯得她膚色白了幾分,雪花膏都快把肉淹入味兒了。
    蘇曉芸唇角微勾,放下木桶,手裏扁擔耍得赫赫生風,“可不是,你爹讓女同誌都去挑水,哪比得上你這好命,待著就有工分。”
    楊金月高傲得意的臉有了幾分裂痕,後槽牙逐漸咬緊。
    這賤女人的意思分明是她走後門!
    楊金月飛快地瞄了眼周圍,見沒什麽人注意這邊,她幹脆放開了,“你也隻有羨慕我這好命的份,細皮嫩肉可不是幹活幹出來的。”
    “瞧見這發夾沒有?學軍哥剛給我從供銷社買的。”
    “不像有些人,山雞還裝鳳凰!”
    她把襯衫下擺扯得呼啦響。
    蘇曉芸看她就跟看開屏的野雞沒啥區別,白眼甚至都懶得翻,領了工具就往外走。
    大隊部不遠,有兩個蓄水池。
    可現在早已經幹得見了底。
    一層幹草屑飄在水麵,底下一層渾濁蓋都蓋不住。
    蘇曉芸彈去頭巾上的土,既來之則安之。
    正好看看附近有沒有其他水源。
    吃喝還有洗衣裳,都要用水。
    指著知青點那口缸,還不如指著老天爺下雨。
    吳桂芬涼颼颼地投來一眼,“還在那裏傻愣著幹什麽,趕緊走了。”
    “大隊長說的那處水源遠著咧,耽誤了時候拿不到工分,老娘就用你的補上!”
    顯然是還記恨著蘇曉芸從她這拿走的八毛錢。
    蘇曉芸咧咧嘴,笑著露出標準的八顆牙,“嬸子腰粗體壯,別說挑一擔水,就是挑兩三擔也不叫問題啊。”
    “大隊長肯定能多給你記幾個工分,說不準還是婦女第一人,直接滿工分呢!”
    吳桂芬沒聽出話來的意思,隻當蘇曉芸識相。
    她揚著能當錐子使的下巴,啞著嗓音說道:“算你聰明,老娘年輕的時候可是地裏一把手!”
    蘇曉芸眼疾手快,直接從倉房角落裏抽出塊破布。
    這布料破爛,碎地幾乎不能要了。
    從樹底下抓上幾根葦子草,連帶著編到一起,全都捆在扁擔上。
    這樣好歹能降低和肩膀的摩擦力。
    和吳桂芬站在一起的幾個嬸子,眼角向下耷拉,撇著嘴唏噓道:“從城裏來的娃子就是嬌氣,捆捆綁綁的得耽誤多長時間。”
    “反正工分是按趟算,去早了也不給你多記。”
    “有俺們盯著你,別想偷懶耍滑!不然俺們告訴大隊長,扣你工分和工糧!”
    蘇曉芸眯了眯眼,這幾個老八婆!
    好說歹說終於上路,出了村口,兩邊黃土都泛著死灰。
    布鞋底子碾過砂石,尖棱直叫人硌得慌。
    太陽劈頭蓋臉的直曬下來,刺得睜不開眼。
    七裏地的路,她走了個把時辰。
    空氣逐漸濕潤,摻了些水汽,蘇曉芸冒起鐵鏽味的嗓子裏總算得了幾分潤,“這就是那處蜂潭子吧。”
    隻見不遠,一處圓潭像碧玉似的嵌在黃土坑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