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到夜市的路，宋十一已經走過無數遍了，熟的不能再熟。
    此時此刻一切盡在她掌控中，她的步伐格外輕快，竟然提前到了夜市。
    她找好了地方，將攤子支棱上，點火，起油，發好的麵團揪成一個個劑子。
    等夜市陸續來人，她就將劑子擀開，裏麵裹上醃好的餡料，下油鍋。
    “滋！”的一聲，香氣就全散開了。
    不少來夜市擺攤的人為了搶好攤位，經常連晚飯都沒吃。
    眼下宋十一的油炸盒子，顯然勾起了一群人肚子裏的饞蟲。
    不多時，她的攤子前就人滿為患了。
    “十一，還是你炸的盒子好吃，放料足，火候好。”
    “今天是見著你在這，我才來，要是你爸媽，我才不來。”
    “你爸炸的盒子要不就是糊了，要不就是生的，至於你媽，放那點餡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韭菜皮不小心掉進去了呢。”
    宋十一遞出一個個盒子，手在幹淨的抹布上擦了擦才接錢，找錢。
    “我爸媽都是工作上的毛病了，他們一個在廠裏看爐子，一個在爐子邊翻鐵渣，難免手抖，眼神差，往後我多來，你們擔待著點，可千萬照顧我生意哈。”
    “哥，你又去拿貨了吧，衣服上都還是灰，我給你多加點麵，可千萬吃飽了，一會吃完拿抹布擦擦衣服又去賣貨。”
    宋十一不是話多的人，可一到做生意的時候，她的笑臉就自然掛了起來，那好聽的話也跟不要錢似的直往外冒。
    心裏也自然的盤算起賬目，今天生意比往常更好，多打的兩斤麵都賣完了，能比平常多賺三塊錢。
    不到半小時，宋十一裝錢的小包就塞滿了零票子，第一波客人也散開。
    接下來的時間多是吃過晚飯來散步的，很少有人再買吃食。
    宋十一就坐在攤子後，把今天的帳記了，順帶留意今天的特殊客人。
    她自幼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此時此刻，那位隻有一麵之緣的人的樣貌已經清晰的浮現在了她腦子裏。
    那是個省城來的女人，約莫二十出頭，高挑白皙，一頭時興的卷發，穿著鮮亮的連衣裙，一出現在夜市就成了這裏眾多人惦記的對象。
    “怎麽辦，錢包不見了，裏麵足足二百多塊錢。”
    聽到女人焦灼的聲音，宋十一算賬的手停下來。
    失主正跟無頭蒼蠅似的亂竄。
    宋十一不慌不忙的在賬本上寫下最後一筆，將賬本放到粗布包裏，背在身上，起身站在了攤子後。
    “漂亮姐姐要嚐嚐鎮上的特色油炸醃菜盒子嗎？量足餡兒多。”
    “我現在哪裏有心情吃東西？”陸婉婉急的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
    宋十一迅速用油紙包好了一個炸盒子遞出去，“先吃點東西墊墊，我知道這附近的派出所在哪，我帶你去報警找東西。”
    陸婉婉聽到宋十一的話，忽然愣住。
    ……
    從派出所裏出來，陸婉婉一臉感激的看著宋十一。
    “小妹妹，今天的事要多謝你了。”
    “隻是錢丟了，一時半會肯定也找不回來，我還說好給外婆買身衣服，眼下隻能看看能不能去供銷社把我這條裙子退了，四十塊錢的衣服，也不知道她們肯不肯退。”
    陸婉婉自言自語著，越來越沒底氣。
    宋十一打量了兩下裙子，幹脆道，“賣給我吧，四十塊錢，我能出，但我沒有布票，你可能還要吃點虧。”
    陸婉婉本來還在懷疑宋十一不像能拿出四十塊錢的人，下一秒就見宋十一打開粗布包從最裏麵的夾層抽出一疊錢來。
    “你數數不多不少剛好四十塊。”
    陸婉婉目瞪口呆，忘了接錢，“可…你買了恐怕不實在。”
    “我自有辦法。”
    幾分鍾後，宋十一帶著陸婉婉到了夜市街一個賣衣服的老板攤子前。
    此時的陸婉婉已經換了一身接地氣的衣服，攤子前，隻見宋十一拿起剪刀對準了那件價值不菲的衣服，不等她提醒小心剪子。
    就見宋十一手中的剪刀已經裁開了裙擺。
    與此同時，小院裏，傳來宋玖玖的喊叫。
    “媽！你憑什麽鎖我？錢肯定是宋十一偷的！”
    宋玖玖把老舊的木門拍的搖搖欲墜。
    “你出嫁前就給我好好待在裏麵吧！”宋母叉腰喊著。
    宋玖玖瞬間荒了，聲音都發著顫，“媽，你什麽意思？”
    畢竟是自己最寵愛的女兒，宋母變得苦口婆心起來，“你說要買的確良的裙子，媽答應你了，你說要下館子吃飯，媽也順著你了，唯有一點，這婚事，你得乖乖聽我的，等你以後過上了錦衣玉食的好日子，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
    宋母如今是越發覺得這孩子魔怔了，肥皂不夠沒換到獎票就算了，還說什麽供銷社有不要布票就能買的的確良裙子，結果兩人在供銷社裏被人看了半天笑話。
    宋母一席話，瞬間讓宋玖玖夢回上輩子的悲慘生活，她不要命的拍打起門了，“我死也不會嫁到林家，我們已經說好了，讓宋十一那個賤丫頭嫁，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為了讓宋玖玖能配上資本家的少爺，宋母這些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攢的錢幾乎都花在宋玖玖身上了。
    可結果她居然說她不嫁了？
    宋母心裏壓著的那點火氣瞬間被點著了，“讓十一嫁？行啊，反正你們先前也說好了！至於你，我也不會讓你嫁到林家，你就給我老死在家裏！”
    “媽？”
    家裏鬧的沸沸揚揚的，夜市上，宋十一剪斷了最後一根線，將裙子拎起來。
    原本隻是中規中矩的裙子，眼下變的靈動吸睛，把陸婉婉和老板娘的眼睛都看直了。
    “好妹妹，這下我都有點後悔把這條裙子賣給你了，你這手藝夠絕的，這樣新奇的款式，我就是在省城也沒見過。”
    “好看是好看，就是會不會太大膽了點沒人敢買？”老板娘說出自己的顧慮。
    裙子原先中常的圓領設計被宋十一改成了斜肩加方領，到腳踝的長度也被她裁到了小腿處，還加了收腰和從膝蓋開始的開叉設計，走起路來，裙擺飄逸靈動，時不時露出小腿。
    光是想著要穿這樣的裙子走在街上，就叫人臉紅。
    可對比前世見過大世麵的宋十一來說，這條裙子已經相當保守。
    並且她是朝著小禮服的方向做的改動，為的就是等遇上識貨的人能賣個好價。
    “您就把心放到肚子裏，我保管這裙子至少能多賣五塊錢。”
    陸婉婉聞言都不由覺得宋十一誇大其詞了。
    這裙子原價四十，也就她這省城來的人，肯花這個錢，如今眼前的小姑娘居然有些大言不慚的想賣四十五塊錢？
    “就算裙子設計值這個價，可真的有人識貨嗎？”
    陸婉婉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宋十一聽到陸婉婉的話，拿起手上的針線在裙腰內側模仿十幾年後的lo飛快的繡了個極小的“十一”字樣。
    “你這是幹嘛？”陸婉婉提醒道，“在腰上刺繡，不會把穿裙子的人紮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