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牧緩緩睜開了眼，腦力有些使用過度，頭現在還有些隱隱作痛。
    起身環視了一圈周圍，草席上到處都是躺著的傷員。
    王磊則在旁邊的床榻上呼呼大睡，白峰在忙前忙後地給傷員們上藥纏紗布。
    瞧見柳牧醒了，大喜，趕忙放下手中的浸滿血水的盆，往身上擦了擦，從旁邊的火爐旁拿了兩個烤紅薯遞給了柳牧，似是剛熟的，燙得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大人，天寒，吃點紅薯暖暖身子。”
    “費心了。”柳牧聲音有些沙啞“咱們贏了嗎？”
    他射完那一箭後便暈了過去，後麵的事情一概不知。
    “大勝啊大人！您是不知道，您那一箭真神了，誰能想到蠻子那玩意這麽恐怖，多虧您給他射了下來，那玩意要掉到我們這邊，我都不敢想。”白峰說完打了一個寒戰。
    “那小玩意竟有如此恐怖？”柳牧愣了一下，白峰也是見過世麵的人，可以說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也不為過，如今被那小東西嚇成這個樣子。
    “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現在那一片地都沒人敢過去，還是夏將軍帶著人在隔地遠遠地挖開，再用長杆子往裏倒火油。”
    柳牧顫抖著起身，拉開門簾，刺骨的寒風呼嘯鋪麵，給柳牧頭發上都掛了一層雪白晶瑩。
    “柳都伯！”左右侍衛見柳牧出來紛紛行禮，蠻子的慘狀他們是看在眼裏的，如果不是柳牧神來一箭，現在應該再也說不出來話了。
    柳牧朝著他們點點頭，遠處城門那兒一群人正熱火朝天的修繕，原本的包鐵的城門此刻也隻剩下了一地的碎屑。
    一路上都有身上裹著繃帶的傷卒都紛紛向他行禮，柳牧也不嫌麻煩，一一回禮。
    待他走出城一看，那滿地的淒慘模樣讓他胃裏一陣翻湧，柳牧也不是個雛兒，在他手上死的蠻子沒有一百也有好幾十了，可眼前這一幕的慘狀仍是讓他無法接受。
    蠻子的屍體上浮現著密密麻麻水皰，不斷地流出淡黃色的膿液，臉上的紫黑色筋全部凸顯，如同一道道駭人的刺青。
    慶幸之餘還有點後怕，幸好他精神遠超常人，對這危險格外敏感，要是被它其貌不揚的外表欺騙，那北寒鎮此刻已經淪為人間煉獄。
    “柳小子。”柳牧感受到身後一隻寬厚的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這次可真是多虧了你，如果不是你那一箭，侯爺和城上的士卒肯定無一幸免，若侯爺死了，我們軍心大亂之下，那蠻族可汗再趁機集結攻殺，這北寒也就得丟了，一旦北寒失守，北方十四城一馬平川，皆會被蠻子鐵蹄踐踏。說你是一箭定乾坤也不為過，誰能想到不久之前你居然還隻是個教書的夫子，真真是不可思議。”馬斌用力地拍著柳牧的胳膊，讚賞之情藏都藏不住。
    “將軍過譽了，若當時您在場，那蠻子都靠近不了北寒鎮百步，自然也就沒有如此危機了，防範於未然者才是真正的棟梁。”
    “嘿，不愧是考過功名的，說話就是好聽，那夏莽子能有你一半水平就好了。”馬斌被柳牧這一波馬屁拍得舒暢。
    “呸，你也好意思稱我莽子，你又能好到哪兒去，你全身上下最有文采的地方就是你的名字，要我說，你就應該叫馬武。”旁邊身著重甲的夏桀不屑。
    “夏莽子是不是要打架？”
    “馬武來啊，我怕你不成？”
    眼見兩人又開始針鋒相對，柳牧就一陣頭疼，忙開口打斷“夏將軍，可是要將這些屍首全部火化？”
    夏桀經此一役後對柳牧也是極為欣賞“不錯，這些個屍首太瘮人了，難免會滋生什麽瘟疫，還是一把火全燒了了事，為了避免其他人誤踩進去，我給旁邊挖了一圈，以防人畜誤入。”
    “將軍有勇有謀，可謂是文武雙全，確實不應該被稱為莽子。”柳牧雨露均沾，也順手恭維了一句夏桀。
    夏桀聽完嘴咧得大開，若誇他勇猛善戰，他也隻會點點頭，心裏毫無波瀾，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可若是誇他有智謀，那算是搔到他癢處了。
    “馬武，你徒弟比你強多了，見識果然不一般，看來讀書確實有點用。”
    夏桀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要不，去找侯爺要兩本書讀一讀？
    馬斌跟他相殺多年，一見他這舉動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開口嗤笑道“別做夢了，你不是讀書那塊料，把書吃下去都沒用。”
    “你！”
    二人一瞬間又開始劍拔弩張，柳牧搖了搖頭，不再理會這兩個老活寶。
    他對這能造成如此殺傷的東西有些興趣，想走近看看。
    這一下可給這兩人嚇得不輕，一左一右的拉住了柳牧“柳小子你要幹嘛？那一塊邪乎得很，夏桀命不值錢，讓他去就可以了，你可不能去。”
    夏桀瞪了馬斌一眼，但沒有反駁同樣開口說道“柳牧，那地方很詭異，有一名士卒想去撿幾塊殘渣，打算用來打造武器，可剛上手沒一會，手就開始泛紅，緊接著就不停地開始撓，慢慢通紅發黑，整條胳膊上都長滿了密集的皰，最後我不得已將他射殺。”
    馬斌看著柳牧正色道“我知道你好奇，我也好奇，但太過好奇就會要了你的命，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小子受教了。”柳牧向二人行一禮，既然如此，那他不過去便是。
    “離遠一些吧，我要放火了。”夏桀點燃一根火把，將其丟了過去，霎時間燃起熊熊大火，不斷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快回去歇著吧，這燒屍的味道可不好受。”夏桀見柳牧好像還沒痊愈，貼心地讓他回去。
    柳牧看著眼前被熊熊燃燒的屍體，感慨了一聲，各有各的立場，造成如此慘劇非他柳牧所願。
    轉身回了鎮中，醒來之後，他有點想見見玉舒了，鎮上苦寒，可千萬別凍壞了身子。
    柳牧府內，玉舒坐立不安，雖然白峰早早的就報過了平安，可沒見到柳牧之前，心還是一直懸在空中。
    吱呀一聲，大門被推開，玉舒一見是柳牧，眼中淚水再也止不住，飛撲到他懷裏。
    “沒事的，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玉舒不語，隻是一味地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