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開了五次。
    林中還是舊人。
    赫連倚靠在窗台邊的軟榻上，看著在梅林之中辛勤鏟雪的張鈞儒。
    因為他一句“雪太厚了”，張鈞儒頂著零下十幾度的氣溫在梅林中鏟雪。
    此等衷心，怎麽能不讓赫連動容？
    【再動容也不見你讓人家進來休息一會兒】
    赫連：“……他是張家人，身體好，凍不壞，我是在幫他鍛煉身體呢。”
    【……】
    張鈞儒的鼻頭和手被凍得通紅，他察覺不到冷，心中也毫無怨言。
    他時不時抬起頭看一眼窗前的蛇神大人。
    他願意為蛇神大人做任何事情。
    隻要蛇神大人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即可。
    這是多麽大的榮幸啊！
    張鈞儒重新埋頭，將鐵鏟裏的雪拋遠，他渾身發熱，雙手充滿了力量。
    “當神是爽哈！”
    赫連懶散地靠在軟榻上，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看著窗外，他發出感歎。
    【你可以選擇一直當蛇神……】
    赫連笑而不語，不為所動。
    他的腦海中忽然傳來係統的提示音。
    【萬奴王神秘值+10000】
    【奴隸一號神秘值+10000】
    【奴隸二號神秘值+10000】
    【奴隸三號神秘值+10000】
    ……
    五年內，萬奴王時不時就會給赫連貢獻一點兒神秘值。
    可惜沒什麽用，長生隻是赫連給萬奴王畫的餅。
    不管萬奴王怎麽努力，這個畫出來的餅都達不到充饑的效果。
    不過這種坐在溫暖的被窩裏收神秘值的感覺實在是爽。
    與此同時。
    張府外。
    大雪紛紛。
    汪藏海勒馬駐足。
    馬兒在雪地裏噴出一陣陣白氣。
    汪藏海身上披著銀白鬥篷，鬥篷的褶皺裏已積了薄薄一層白雪。
    他抬頭望了望眼前沉寂的府邸，翻身下馬，鬥篷裏的積雪滑落在地麵上。
    汪藏海站在張府門前，久久凝視著張府匾額。
    五年內，他時不時會前往張府拜訪蛇神大人，張府門房已經認識他了，瞧見他的身影，熟練地打開了大門。
    汪藏海目不斜視地踏入張府。
    穿過張府曲折的回廊，張府的盡頭出現了一片梅林。
    紅梅在銀白的雪地裏綻放出最妖豔的色彩。
    五年的時間，已經足夠汪藏海從一個孩子長成一個青年。
    他身形修長挺拔，步履沉穩，早已褪去了五年前的稚嫩。
    鬥篷下露出汪藏海清俊的麵容，膚色白皙，眉目疏朗，鼻梁挺直，唇線略顯單薄卻透著一種堅毅之色。
    他的眼睛沉靜如深潭，蘊藏著超越年齡的沉穩。
    雪花紛紛揚揚地落在他的身上，他抬腳邁入梅林，四周的梅樹恣意生長，伸展著嶙峋的枝幹，花開得正豔，濃烈的冷香湧來，仿佛侵染著蛇神大人身上的香味。
    他深吸一口氣，腳下積雪壓實，發出吱呀聲。
    落雪簌簌，他與林中的一道身影擦肩而過。
    那是張鈞儒。
    張鈞儒在看到汪藏海的時候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靠在鐵鏟上，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汪藏海。
    汪藏海的目光平淡地從張鈞儒的身上掠過，仿佛張鈞儒是一團空氣，他毫不猶豫地朝著梅林的盡頭走去。
    他的心裏是否如表麵一樣平靜，隻有他自己知曉。
    張鈞儒盯著汪藏海的背影，發出了一聲冷嗤。
    汪藏海隻要想到即將見到蛇神大人，心中便是一陣壓製不住的激動。
    他已經見過蛇神大人無數次，但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見蛇神大人一樣激動。
    汪藏海腳下的步伐不自覺地加快，袍角拂過低垂的枝椏，碎雪與花瓣沾上了他的衣擺，他毫不在意。
    院落靜臥在梅林盡頭，積雪覆蓋著青瓦，庭階寂寂。
    汪藏海呼吸一窒，莫名緊張起來，他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擺，朝著院落的正門口走去。
    叩叩叩——
    屈指敲門，汪藏海的心跳聲蓋過了敲門聲。
    門內無聲，汪藏海麵前的門突然自動打開，一股濃濃的暖意混合著香料的氣息撲麵而來，將汪藏海一身的寒氣悄然化解。
    室內隻點了一盞燈，光線昏黃。
    汪藏海想要看見的人就在燈影下，倚榻靠窗而坐。
    赫連披著一件墨綠的鬥篷，做工精良，領口的白狐皮毛幾乎與他白皙的下巴融為一體。
    赫連的金瞳平靜地落在汪藏海身上。
    “時間過得真快啊！”
    赫連看著都快有他高的汪藏海，在腦海中發出感歎。
    【美好的日子過得就是快……】
    這五年赫連是半點兒都沒有虧待自己。
    正是因為日子太過美好，赫連才覺得時間流逝得太快。
    “參見蛇神大人。”
    汪藏海看了蛇神大人一眼後緩緩低下頭，他站在赫連的榻前，撩開衣擺，恭恭敬敬地跪下，虔誠地磕頭。
    他的額頭觸碰到冰冷的地麵不久，一股無形的力量就將他托舉了起來。
    【汪藏海神秘值+10000】
    赫連盯著汪藏海，這五年汪藏海時不時會來拜見他。
    每一次來，汪藏海都會備上些小禮物。
    赫連不期待汪藏海，但他期待汪藏海的伴手禮。
    汪藏海解下背上裹得嚴實的包袱，從層層保暖的棉絮之中掏出桑皮紙包。
    他上前一步，將紙包放在軟榻鋪著的一張梨木小幾上，仔細打開紙包，裏麵是一個朱漆提盒。
    汪藏海動作熟稔地打開食盒的銅扣，第一層是還冒著熱氣的奶酪棋子，綴著點點山楂蜜餞。
    赫連吞了吞口水。
    開飯了！
    【……你該慶幸你這五年沒變成胖蛇】
    第二層是酥黃玲瓏的蝴蝶酥，糖粒晶瑩，跟窗外飄著的小雪點似的。
    第三層是艾窩窩，雪白軟糯，上麵頂著鮮豔的果脯。
    最底下是一盅桂花稠酒。
    汪藏海將桂花稠酒倒在茶杯裏，清甜的香氣頓時在赫連的麵前逸散開來，汪藏海雙手捧起茶杯，微微欠身，向赫連奉上。
    赫連蒼白修長的手從溫暖的被窩裏伸出，他虛虛握著茶杯，淺嚐了一口。
    香啊！
    【……】
    “五年了。”
    赫連看了一眼汪藏海，五年的時間不知道汪藏海學習得怎麽樣了，他對汪藏海的學習成績向來都不放在心上。
    不過汪藏海既然想報仇，那在學習上就不會偷懶。
    “是。”
    汪藏海應道，聲音平穩，心裏卻泛起波瀾，“已經五年了。”
    五年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無數個夜晚，他都在夢想著報仇雪恨。
    汪家的每一個人他都沒有忘記。
    他們染血的麵孔總是在午夜夢回時浮現，提醒著他，不要忘記仇恨。
    赫連看了一眼茶幾上精致的點心，想吃，但是不想動手，連薛定諤之手他也不想動。
    這時候就體現出了汪藏海的重要性。
    汪藏海看了一眼桌上的點心，立即會意，轉身將點心分置於瓷碟中，再次奉上。
    他抬眸看了一眼蛇神大人，低垂著眼，用銀簽叉起一小塊奶酪，遞至蛇神大人唇邊。
    赫連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爽啊！
    【……你的手和腳是擺設嗎？】
    赫連張嘴將奶酪一口吞下。
    “你這話說的，我還能用腳吃？”
    赫連埋在被窩裏的腳趾動了動。
    不愧是他的腳，就是靈活！
    汪藏海耐心地侍奉著，動作精準得像演練過千百遍。
    他看著蛇神大人，幽邃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