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回歸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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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滴淚,仿佛耗盡了白瑪最後的一絲力氣,她胸口原本就微弱的起伏,徹底停止了。
    赫連靜靜地看著白瑪的臉。
    明明白瑪僵硬的麵部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赫連察覺出了一種莫名的安詳和滿足。
    仿佛白瑪心願已了,魂歸神山了。
    【……你已經替她延續了很長的壽命了,她已經很幸運了,沒有你,她的境遇隻會更糟糕,你不用自責】
    見赫連長時間不說話,係統沒忍住安慰道。
    赫連垂下金眸。
    “是啊,我又不是真正的神,我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我怎麽可能拯救所有人呢?”
    赫連在腦海中說道,安慰自己。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打起精神來。
    赫連想到剛剛係統的話,忍不住疑問道:“我為什麽要自責?”
    他為白瑪的離去感到悲傷,實屬正常。
    但係統為什麽覺得他會自責?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他不會因為與自己無關的死亡而自責。
    頂多是為生命的逝去感到遺憾和悲傷。
    【……】
    赫連的目光落在了握住白瑪手的小官身上。
    小官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停止了呼吸的女子。
    他第一次眼睜睜地感到生命的流逝。
    很奇怪。
    小官覺得很奇怪。
    這種感覺難以形容。
    一種特殊的感受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毫無征兆地在他胸膛深處猛烈爆發。
    小官分不清這是什麽。
    但他可以肯定,不是憤怒,也不是恐懼,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任何一種情緒。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開來。
    小官茫然地抬起頭,望著蛇神大人,祈求蛇神大人能夠消解他此時的痛苦。
    赫連的金瞳柔和地注視著小官。
    他與小官平靜地對視。
    在小官渴求的目光中,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小官,她是你的母親,白瑪。”
    母親……
    小官曾在無數個黑夜咀嚼了無數次這兩個字。
    但是沒有一次他說出了口。
    他不知道母親是誰。
    所有人都說他的母親隻是一個外族女子。
    後來,人們不再提起他的母親和父親。
    他難以從任何人那裏得知父母的消息。
    蛇神大人的話像是一把鑰匙。
    這把鑰匙插入了小官腦海中深處從未被打開過的匣子裏。
    試圖放出小官有關父母的記憶。
    然而,卻隻帶來一陣空無的劇烈回響。
    什麽都沒有。
    母親?
    白瑪?
    原來他的母親叫做白瑪……
    小官完全愣住了。
    他呆呆地半跪在原地,握著那隻已經失去溫度的手。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維都在這一刻徹底停滯了。
    他試圖將母親這個對他而言無比遙遠模糊的概念,與眼前這個蒼白冰冷的陌生女子聯係起來,卻發現中間隔著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
    他從沒見過她。
    小官看著她緊閉的雙眼,蒼白的嘴唇,瘦削的臉頰,還有眼角的淚痕。
    這就是……母親?
    他從來都想象不出母親的樣子。
    現在,他知道母親是什麽樣子了。
    小官茫然地鬆開手,白瑪的手無力地垂落回床榻上。
    他轉過頭,望向站在陰影中的蛇神大人,眼神裏充滿了孩童般的茫然和無措。
    小官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不知道該做什麽,該說什麽。
    赫連看著小官眼中的迷茫,手輕輕地落在了小官的頭上。
    小官沒有哭。
    他呆呆地看著白瑪安詳的遺容,又茫然地望著蛇神大人,然後再看回白瑪。
    周而複始。
    ……
    夜幕降臨。
    晶瑩細碎的雪花開始從漆黑的夜空中飄落。
    頭頂漫天繁星。
    神殿外的雪悄無聲息地變大。
    雪花紛紛揚揚,在寂靜的神山之中翩躚起舞,然後悄然落地。
    赫連坐在自己的房間裏。
    白瑪是上午離開的,他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了小官和白瑪。
    現在已經到了夜晚。
    赫連有點兒不放心。
    說到底小官還是個初中生。
    他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神殿之中,準備進入白瑪的房間。
    然而,他在神殿的中央看到了小官。
    小官蜷縮在神像巨大的陰影裏。
    他將臉深深埋入臂彎。
    小官覺得痛苦。
    他不知道為什麽痛苦。
    他甚至還沒有理解死亡的含義,還沒有體會到什麽是悲傷,眼淚就已經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
    他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安靜地任由眼淚流淌。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
    他隻是覺得,心裏某個地方,空了一大塊。
    一種巨大的失落感將他淹沒。
    腳步聲傳來。
    小官抬起淚眼模糊的臉,看到蛇神大人。
    蛇神大人不知何時已來到他的身邊,正低頭俯視著他。
    那雙金色的瞳孔,在神殿跳躍的火光之下,不再顯得那麽冰冷淡漠,反而流露出一種慈悲。
    赫連緩緩蹲下身,與蜷縮著的小官平視。
    小官伸出顫抖的手指,輕輕攥住了蛇神大人的袍角。
    殿內溫暖如春,小官卻感覺無比寒冷。
    他本能般靠近蛇神大人,抱住了蛇神大人的腰,將自己的臉埋入蛇神大人的胸口。
    赫連眉頭微蹙,感受到了懷中小官的顫抖。
    他原本想要將小官推開的手停住了。
    “明日,將白瑪葬入藏海花下。”
    “她是神殿的守護者。”
    “也是藏海花的守護者。”
    “就由你來為她下葬吧。”
    赫連的聲音回蕩在小官的耳邊。
    第二天。
    小官在藏海花田中挖出了一個深坑。
    他抱著白瑪,將白瑪小心翼翼地放入了花田,重新填上了冰雪。
    白瑪徹底在這一片土地之下沉眠。
    這裏,有她從小敬奉的神山。
    神山的女兒,最終回歸了神山的懷抱。
    藏海花開得極盛。
    紅豔豔一片。
    仿佛無時無刻不在燃燒的烈火。
    赫連進入了藏經閣。
    金色的光柱中飛舞著細小的塵埃。
    他在靠窗的書桌上看到了在桌麵上攤開的卷軸。
    昔日渾噩,不知天地之廣。
    今誦經文,方覺眾生皆苦。
    螻蟻微軀,敢發宏願。
    欲行萬裏路,誦萬卷經,解塵世倒懸。
    背守殿之誓,罪當自贖。
    雲丹桑布敬上。
    赫連:“……”
    這是真在經書裏找到事兒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