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進行到一半，徐國使者起身，殿內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徐國早在商代就是淮夷大國。
    周初，徐國就曾跟隨武庚叛亂，之後周公二次東征，徐國還是時叛時服。
    到了周穆王繼任後，徐國竟然再次興盛起來，興盛起來的徐國自然不服穆王這位天下共主。
    徐國使者身材高大精悍，行走間自帶一股桀驁之氣。
    他穩步走到殿中央，向周穆王行了一個禮，動作敷衍，眼神中透露著倨傲。
    “外臣徐莽，奉徐文王之命，特來朝見天子，並獻上我徐國的一份心意。”
    他的聲音洪亮，在殿內回蕩，壓過了雅樂。
    周穆王端坐於主位，麵容平靜，握著酒爵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些。
    剛吞下了一塊兒炙牛肉的赫連金色的豎瞳微微收縮，吐了吐蛇信子，察覺到了變得有些緊繃的氣氛。
    根據赫連遍觀電視劇、電影的經驗，這位徐莽肯定是要搞事。
    “徐文王有心了。”
    周穆王的聲音平穩，聽不出喜怒：“不知是何心意？”
    徐莽抬起頭，目光掃過周穆王身側青銅座椅上的青蛇，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會說話有什麽用？
    不過是周穆王用來恐嚇諸侯王的小把戲罷了！
    這種把戲他在徐國時從夷人那裏見多了！
    徐莽朗聲道：“我徐國文王，於東北莽荒之地，耗時三月，親率精銳，終擒獲一稀世猛虎。”
    “此虎非凡種，身長近兩丈，高近一丈，毛色金黃，黑紋如墨，嘯聲震徹山林，百獸聞之喪膽。”
    赫連發現電視劇誠不欺他，徐莽這個使臣挑釁的話術跟電視劇裏演的一模一樣啊！
    他都可以猜出來徐莽接下來會說什麽了。
    他環視四周，發現不僅僅是他，周穆王、諸侯王以及大臣們都似乎知道徐莽接下來要做什麽、要說什麽。
    徐莽故意放慢語速，讓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虎者，百獸之王也。”
    “文王以為，此等王者，唯有獻於天子這般天下共主，方為妥當。”
    “相信這百獸之王，定會臣服於天子威嚴之下。”
    若是不臣服？
    那就證明周穆王非認定的天下共主！
    使臣的話音落下後，大殿內一片寂靜。
    係統在赫連的腦海解釋徐國與西周的關係。
    周朝百官們的臉色變得複雜起來。
    徐國獻上猛虎，表麵上是尊崇周天子，實則是包藏禍心的試探與挑釁。
    大臣們互相交換著擔憂的眼神。
    誰都明白，徐國此舉居心叵測。
    那猛虎既然是百獸之王，豈是易與之物？
    若天子接受，則需親自降服以示威嚴，其中風險不言而喻。
    若天子拒絕，則徐國便可借此宣揚周天子膽怯，有損王室威信。
    這分明是一個陷阱！
    周穆王麵沉如水，目光掃過台下眾臣，將他們的憂慮盡收眼底。
    他何嚐不知徐國野心？
    自即位以來，徐國就時有怠慢貢賦、侵擾鄰邦之舉。
    如今獻虎，不過是在試探他的底線。
    他若示弱，徐國的氣焰必將更加囂張。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周穆王忽然朗聲一笑。
    他的笑聲在殿內回蕩，打破了僵持的氣氛。
    “好！”
    周穆王大喝一聲。
    “文王果然深知朕心！”
    “百獸之王，正該由天下共主駕馭。”
    “將猛虎獻上，讓朕與諸位一觀這百獸之王的威嚴！”
    周穆王心中冷笑一聲。
    可笑！
    他一生南征北戰，難不成還會畏懼一頭猛虎？
    真當他是沒有見過世麵的小兒嗎？
    他乃周天子，受命於天，受神庇佑。
    他怎麽會死？
    怎麽可能死！
    “大王！”
    幾位大臣忍不住出聲，卻被周穆王揮手製止。
    徐莽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躬身道：“大王英明！猛虎已在殿外等候。”
    他拍了拍手，殿外立即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摩擦聲。
    數十個徐國壯士吃力地推著一個巨大的籠子，緩緩挪進了殿中。
    籠子由兒臂粗的青銅鑄成，工藝精湛，但此刻無人欣賞，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籠中之物所吸引。
    籠子被放置在殿中央時，整個大殿似乎都在震動。
    籠中猛虎，體型巨大，遠超眾人想象。
    猛虎慵懶地趴伏著，幾乎填滿了整個籠子。
    金黃色的毛皮在燭光下流淌著光澤。
    一道道漆黑的條紋帶著原始野蠻的美感。
    它的頭顱碩大，白色的觸須如鋼針般挺立。
    那雙眼睛令人膽寒。
    琥珀色的瞳仁收縮成兩道豎線，裏麵燃燒著野性的凶光。
    感受到眾多目光的注視，猛虎緩緩站起身，近三丈長的身軀舒展開來。
    它仰頭發出一聲低吼，聲音震得人心頭發麻。
    殿內的燭火搖曳不定。
    不少宮人已經麵色發白，下意識地後退半步。
    百官麵色凝重。
    赫連看著眼前的猛虎，微微張開了蛇吻，在腦子裏發出了沒見識的驚歎：
    “我靠！竟然真有這麽大的老虎？這徐文王真是個人物啊！這都能弄來！”
    【……你比老虎大十倍】
    “我知道啊！”
    “但是我有外掛，老虎沒有啊！”
    赫連的本體長了幾千年，能不大嗎？
    老虎的壽命沒有他那麽漫長，卻能長這麽大，簡直是天賦異稟啊！
    徐莽滿意地看著眾人的反應，轉向周穆王，聲音帶著一絲挑釁：
    “大王，可要打開籠子，近前一觀？”
    “文王能親手擒拿此獸，相信以天子之威，令其臣服亦是輕而易舉。”
    赫連：“……”
    使臣這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朵朵巨浪。
    打開籠子？
    近距離觀看？
    這分明是要周穆王親自麵對猛虎！
    饒是周穆王已經有所準備，心髒還是猛地一縮。
    他死死盯著籠中那雙凶光四射的虎目，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
    他是天子，但他也是血肉之軀。
    若真打開籠子，萬一……
    周穆王的手心滲出冷汗，麵上強自維持著鎮定。
    答應？
    風險太大。
    拒絕？
    顏麵掃地。
    這一刻，他才是真切體會到了何為“騎虎難下”。
    殿內百官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太保準備起身諫言，哪怕觸怒大王，也不能讓大王涉險。
    徐莽嘴角的弧度越發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