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吹起周穆王的玄色王袍，他在離蛇神大人三步處停住腳步。
    “蛇神大人。”
    周穆王微微躬身，黑瞳向上，不經意地劃過蛇神大人的臉。
    “如今徐夷已平，然東南九夷諸部仍不臣服，朕欲乘勝南征，以彰天威，隻是不知此戰的結果如何……”
    周穆王刻意放緩語速，從他口中說出的每個字都像提前仔細斟酌過。
    聽到周穆王話語中明顯的試探之意，赫連轉頭，金色的豎瞳映著周穆王的身影。
    對上蛇神大人金瞳的刹那，周穆王有一種被看透的忐忑。
    但很快，這種不安就消失了。
    人在神的麵前是沒有秘密的，既然沒有秘密，又何至於擔心被看透呢？
    【周穆王神秘值+10000】
    “何必多此一問？”
    赫連聲音冷淡。
    周穆王從蛇神大人不變的語調中聽不出情緒。
    他指尖微顫，無法判斷蛇神大人的情緒，心髒高高地提起。
    赫連額前碎發隨風而動：“東進南征，此乃天意，此戰必勝。”
    “謝蛇神大人吉言！”
    幾乎赫連的話音剛落，周穆王帶著喜意的話就脫口而出。
    周穆王的心如同空中飄揚的旌旗一般高高揚起。
    他的臉上帶著不加掩飾的喜色。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對侍立在旁的大臣喝道：“傳令三軍，日昳時分祭旗出征！”
    大臣領命退下，很快，整個周軍大營活了過來，開始為新的征程做準備。
    日頭漸高。
    周穆王登上壘起的黃土高台。
    他舉起象征王權的寶劍，陽光恰好攀上劍鋒，折射出刺目光芒。
    “九夷不賓，亂我周禮！”
    周穆王的聲音如驚雷般滾過大營。
    “此次南征，斬首三級賜田一畝，擒酋長者封大夫！”
    “朕以宗廟為誓，必不負將士赤心！”
    台下立即爆發出海嘯般的呼喊。
    站在最前排的戰車兵用戈柄頓地，節奏從雜亂漸趨統一。
    聲浪驚起林中棲鳥，黑壓壓的鳥群掠過赫連的鑾駕。
    大軍開拔，塵土蔽日。
    戰車為前導，騎兵方陣緊隨其後。
    赫連的鑾駕如眾星拱月一般，被無數步兵包圍在中央。
    周穆王騎上一匹棕色戰馬，與赫連的鑾駕保持著固定距離。
    ……
    一個月後。
    周軍大營傍著一條渾濁的河流紮下。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濕腥氣。
    橫亙在他們前方的，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沼澤。
    沼澤靜默地躺在逐漸黯淡的天光下，像一片死去的海。
    水麵泛著一種不祥的墨綠色光澤。
    大大小小的水窪星羅棋布。
    在沼澤中間點綴著一叢叢比人高的蘆葦。
    葦稈在微風中搖晃，發出窸窣的碎響。
    赫連一來到這裏，就聞到了那股濃鬱到幾乎化為實質的腐臭味。
    腐臭味極其霸道，甚至壓過了營地的炊煙與士兵們身上的汗味。
    赫連被這股味道熏得頭腦發脹，胸口氣悶。
    “yUe~”
    “我……yUe……”
    “這裏……yUe……”
    赫連腦海中的小人拚命狂嘔。
    【……你……你……】
    【……你這是有喜了啊】
    赫連：“滾！yUe~”
    誰屙這兒了？
    【不滾，略略略】
    【隨身空氣清新劑大甩賣啦！】
    【隻需要9999，就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赫連咬牙切齒，痛徹心扉：“……買。”
    這筆神秘值是真不能省！
    他一點兒也不想吸收比排泄物還臭的空氣。
    周穆王站在營地邊緣，眉頭緊鎖，凝視著這片沼澤。
    這股味道雖然難聞，但並非無法忍受。
    周穆王立即下令全軍原地休整。
    他派了兩隊士兵，尋找這片沼澤的邊界和任何可以通行的路徑。
    營火次第亮起，跳躍的火光依舊無法驅散濃鬱的黑暗。
    周穆王隱約覺得這股惡臭味有點兒熟悉，卻一時間想不起來是什麽東西的臭味。
    夜色漸深。
    巡邏的隊伍穿梭在營地之中。
    萬籟俱寂。
    隻有巡邏隊伍極輕的腳步聲和篝火爆裂的劈啪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種幾乎難以察覺的聲響，混雜在蘆葦的搖曳中逐漸響起。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泥漿深處蠕動，帶起粘稠的氣泡破裂聲。
    這聲音很細微，並沒有被第一時間察覺到。
    漸漸地，這聲音變得清晰密集起來。
    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節肢在泥水中劃動、碰撞。
    漆黑一片的沼澤仿佛被無形之手攪動。
    那股腐臭的氣息變得更加濃烈。
    臭味在夜風的吹拂下，鑽入了周軍營地之中，纏繞住每一個士兵的口鼻，令人作嘔。
    赫連在空氣清新劑的包圍下，睡得香甜。
    夢裏他抱著人那麽大的橙子瘋狂地啃著，橙子的清香無處不在，讓他沉醉。
    周穆王被異響驚醒，他第一時間握住了身邊的寶劍。
    即便是在王帳中，他也能清晰地聽到來自沼澤的聲音。
    周穆王深吸了一口難聞的空氣，皺緊眉頭，掀帳而出。
    整個營地都被這聲音和臭味驚醒。
    諸侯與將領們同樣離開了營帳，趕來周穆王的身側。
    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與疑惑。
    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那片在月光下泛著慘淡微光的死水。
    月光不算明亮，勉強勾勒出蘆葦叢的輪廓。
    蘆葦叢的陰影中仿佛躲藏著鬼魅，令人不安。
    “沙沙沙……”
    “咕嚕咕嚕……”
    異響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他們感覺眼前的整個沼澤都在沸騰。
    周穆王和身邊的諸侯王們吞了吞口水。
    所有人身體緊繃，緊張地盯著眼前的沼澤。
    突然。
    在他們目不轉睛地注視下，正前方的一片茂密蘆葦叢毫無征兆地劇烈搖晃起來。
    劇烈的搖晃幅度絕非風吹能導致。
    “護駕！”
    將領們立即低喝一聲，齊齊上前一步，想要將周穆王擋在身後。
    一時間，所有人都拔劍出鞘，劍尖的寒光在夜色中閃爍。
    周穆王伸出手攔住想要擋在自己身前的將領，他握緊了手中的寶劍，眯了眯眼，死死地盯著前方。
    說時遲，那時快！
    蘆葦叢猛地向兩側分開。
    一個巨大的黑影如離弦之箭般撲出，直取周穆王麵門。
    濃烈的腥臭味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