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徹底籠罩大地。
    周軍營地陷入了寧靜。
    巡邏士兵的腳步聲和遠處峽穀中傳來的夜梟叫聲在回蕩。
    赫連的營帳內亮著跳躍的燭火。
    小白蛇纏繞在他的手腕上，細小的頭顱靠著他的脈搏。
    赫連翻了一個身，手腕上的小白蛇立即被甩飛出去。
    赫連睡得正香，毫無知覺。
    小白蛇被摔得頭暈眼花，晃晃悠悠地支起腦袋。
    它眨了眨紅色的蛇瞳，又朝著赫連的方向爬去。
    營帳內的蠟燭燃盡。
    昏暗被帳篷外青白的光線驅散。
    營地之外，晨光已經刺破薄霧。
    遠處峽穀的幽暗被晨光清晰地照亮。
    稀疏的灌木和扭曲的小樹從峽穀的岩縫中掙紮而出。
    峽穀內空無一人。
    一片死寂。
    周穆王早早地起床，離開了營帳。
    他騎馬來到了營地邊緣的高坡上，勒馬望著遠處的峽穀。
    他身上的戰甲在清晨的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他知道，接下來有一場硬仗要打。
    周穆王驅馬重返營地中央。
    等周軍重新集結後，他望著眼前氣勢驚人的周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一晚上的休整，士兵們身上的疲憊已經一掃而空，各個眼中閃爍著精光。
    周穆王抬起手，聲音沉穩，清晰地穿透了清晨微涼的空氣：
    “前軍司馬，領五百銳士，入穀探路。”
    “以銅鑼為號，遇伏即退，不得戀戰！”
    “諾！”
    一員驍將領命而出，點齊五百名最精悍的士卒。
    這些士兵一手持盾，一手握緊長戟或短劍。
    他們眼神警惕，步伐謹慎，悄無聲息地進入了那道巨大的峽穀裂口。
    峽穀之外，大軍肅立，鴉雀無聲。
    隻有戰馬偶爾不耐地打著響鼻，用蹄子刨著地麵的泥土。
    赫連望著前方，手中的小白蛇嘶嘶地吐著蛇信子。
    他用手指搓了搓小白蛇的腦袋。
    小白蛇的腦袋上的鱗片被他摸得發亮。
    【……幸好這小白蛇沒有頭發】
    【……不然早叫你薅禿了】
    周穆王凝神靜聽，身旁的諸侯王和將領們也個個屏息凝神。
    他們的手不自覺地按在劍柄之上。
    時間在寂靜中緩慢流淌。
    每一息都顯得格外漫長。
    突然。
    峽穀之內傳來一聲尖銳的銅鑼敲擊聲。
    緊接著是更多密集的鑼聲混雜著雷聲一般的轟鳴。
    巨大的轟鳴聲從高處傳來。
    身影被峽穀吞沒的士兵們拚命地敲擊著鑼鼓。
    向著外麵的大軍發出警示性的呐喊。
    “果然有埋伏！”
    周穆王眼中寒光一閃。
    他沒有驚慌，眼下的場景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的眼中掠過一絲冷意，猛地揮手下令：“弓箭手，前出！仰射崖頂，壓製敵寇！”
    早已蓄勢待發的弓箭手方陣聞令而動。
    他們迅速奔至峽穀口有利位置，動作整齊劃一。
    張弓、搭箭、仰角調整。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下一秒。
    唰唰唰——
    無數的利箭飛射而出。
    伴隨著低沉有力的號子，第一波箭雨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破空尖嘯，完全覆蓋了兩側高聳的崖頂。
    箭雨升空的同時，峽穀兩側崖頂上埋伏已久的身影也暴露了出來。
    他們身形矯健，在陡峭的山崖上也如履平地。
    皮膚曬得黝黑，身上塗抹著詭異的彩色紋路。
    他們穿著簡陋的皮甲，有些甚至直接袒露上身。
    從他們的口中發出各種怪異的呼喝。
    他們像是沒有看見那近在咫尺的箭雨一般，奮力將早已準備好的巨石沿著陡峭的崖壁推落下來。
    巨石翻滾、碰撞，帶著碾碎一切的聲勢，朝著穀底的周軍先鋒狠狠砸下。
    轟隆——
    巨石砸落在穀底，發出巨響，震耳欲聾，濺起漫天煙塵。
    可以想象，若是大軍貿然湧入，在這狹窄的穀道中被如此巨石砸中，必將傷亡慘重，陣型大亂。
    第一波箭雨已然落下！
    噗嗤——
    利箭穿透血肉的聲音伴隨著慘叫在峽穀的上空蕩開。
    九夷人沒有像周軍那樣堅實的盾牌，在弓箭密集的覆蓋之下，瞬間變成了活靶子。
    不斷有人中箭，慘叫著從崖壁上跌落，還有的人直接被釘死在原地。
    他們推落巨石的動作停滯下來，陣型也變得混亂。
    “第二波，放！”
    周穆王毫不猶豫地下令。
    又是一片黑壓壓的箭雨。
    九夷人的還擊顯得零星無力。
    一波波的箭雨幾乎逼退了他們的所有行動。
    他們不得不找到掩體躲避起來，或者直接下到穀底，跟周軍先鋒廝殺。
    “就是現在！”
    周穆王看準時機，寶劍向前一指，聲如洪鍾：
    “全軍聽令！”
    “快速通過峽穀！”
    “車兵在前，步卒緊隨，不得遲疑！”
    號角聲如同雷霆，震得地麵顫抖。
    等待已久的周軍部隊發出嘶吼聲，如同決堤的洪流，在戰車的引領下，轟然湧入峽穀。
    戰車車輪碾過穀底崎嶇不平的地麵，發出隆隆巨響。
    車上的弓手繼續向兩側崖頂可能的藏身點傾瀉箭矢，掩護大軍前進。
    步兵們則高舉著盾牌，組成移動的防護頂蓋，腳步迅疾如風，沿著相對安全的穀底通道向前猛衝。
    崖頂上的九夷人試圖再次組織起有效的滾石攻擊，但在周軍持續不斷的箭雨壓製下，收效甚微。
    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周軍主力，迅速穿過了他們精心布置的陷阱。
    中途，有九夷人血紅著雙眼，不顧一切地朝著巨石跑去，想要將巨石推下山崖。
    然而，他剛剛顯露出身形，就被飛來的利箭刺穿了雙眼，緊接著，又飛來無數利箭，將他射成了刺蝟。
    周穆王率領諸侯與大軍，衝出峽穀出口。
    周軍重新沐浴在了廣闊的天地與陽光之下。
    周穆王帶著勝利者的高傲，回首望了一眼峽穀。
    他冷哼了一聲，收回視線，望向了前方。
    穿過峽穀，不代表戰爭結束，相反，戰爭才剛剛開始。
    峽穀之後，並非一馬平川，而是一片相對開闊但地勢起伏的河岸地帶。
    一條渾濁的河流蜿蜒穿過，河岸一旁，散布著大大小小的聚居地。
    這些聚居地簡陋異常，大多隻用削尖的木樁圍成低矮的柵欄，裏麵是更為簡陋的屋子。
    這些屋子以木柱和茅草搭建，有棚屋，還有吊腳樓。
    與中原的建築風格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