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看著塔拉那副強作鎮定卻又難掩絕望的樣子，覺得有點意思。
    他本來可以直接動手，把這三個殘兵敗將連同那深淵一起揚了，然後拿著他的麵具將力量複製過來，再把麵具獻給猴哥。
    但是他突然想看看，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黑影兵團統帥，在絕境中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李維輕輕抬手，周圍黑壓壓一片、散發著肅殺氣息的黑影士兵們齊刷刷地向後退了半步，
    雖然依舊包圍得水泄不通，但那股迫人的壓力稍稍減輕了一絲。
    “談一談？”李維的語氣帶著幾分玩味，看著塔拉他們，好像是貓在打量爪下瑟瑟發抖的老鼠，
    “好啊，反正我時間很多。不過，塔拉統帥，你想談什麽？”
    “談談你是怎麽被塞進羊肚子裏，還是談談你打算怎麽個死法？”
    塔拉的臉頰肌肉抽搐了一下，屈辱感再次湧上心頭，但他死死壓住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
    “我們之間……或許並不一定要成為死敵。我們可以尋求一種……和平相處的方式。”
    “和平相處？”
    李維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其可笑的事情，忍不住輕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塔拉，你是剛才逃跑的時候，腦袋撞到黑影世界裏的石頭了嗎？”
    李維攤開手，感受著周身澎湃的力量，
    “你看，我現在擁有比你鼎盛時期更強大的黑影兵團力量，你的將軍們，他們的本源大多也在我這裏。”
    “我比你強太多太多了。你告訴我，我為什麽需要和你和平相處？這對我有什麽好處？”
    他向前踱了一步，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塔拉身上：
    “塔拉，和平，是需要籌碼的。”
    “而很明顯，現在的你，一無所有。你拿什麽來跟我談‘和平’？”
    “籌碼”兩個字，像一道閃電劈入了塔拉的腦海。
    他猩紅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捕捉到了這看似絕境中唯一的一絲縫隙。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急切地開口，聲音甚至因為渴望而有些變調：
    “籌碼！你需要什麽樣的籌碼？告訴我！隻要我有的，我都能給你！隻要你能放我們一條生路！”
    李維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深邃難測。
    他摸著下巴，目光慢悠悠地從塔拉緊張的臉上移開，越過他的肩膀，
    落在了他身後那兩位忠心耿耿、依舊保持著戰鬥姿態的將軍——曼尼和卡博身上。
    他的手指隨意地抬了起來，筆直地指向了曼尼和卡博。
    “他們。”李維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冰冷的殘酷，
    “把你身後這兩位將軍殺了，把他們的麵具力量完整地剝離出來，交給我。”
    “我就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怎麽樣，塔拉？”
    “這個籌碼，你能接受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深淵邊緣，每一個字都像冰錐一樣，狠狠鑿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曼尼和卡博的身體同時一震。
    他們覆蓋在麵具下的臉看不清表情，但那驟然收縮的瞳孔和瞬間僵硬的肢體，顯露出他們內心的驚駭。
    他們下意識地看向彼此，僅僅通過眼神就交換了無數複雜的情緒，
    這裏麵有震驚，有茫然，但最終，一種深植於靈魂深處的忠誠壓倒了一切。
    他們沒有絲毫猶豫，同時向前邁出一步，擋在了塔拉的身前，單膝跪地，聲音低沉而決絕：
    “曼尼願為統帥獻上生命！”
    “卡博願為統帥獻上一切！”
    雖然才剛複活，才剛體驗到占據人類身軀的新奇感沒多久，但為了統帥能活下去，他們義無反顧。對他們而言隻要統帥活著就有希望。
    李維看著這一幕，輕輕地拍起了手，掌聲在壓抑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真是令人感動的主仆情深啊。”
    他語氣裏聽不出是讚歎還是諷刺，
    “塔拉，說真的，我都有點羨慕你了。能有這麽忠誠的部下，願意為你毫不猶豫地去死。”
    “我想，你其他那些失散的將軍，如果還在，大概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吧？我真的很羨慕你。”
    他話鋒一轉，掌聲停下，聲音裏的那一絲虛假的暖意瞬間消失，隻剩下冰冷的催促：
    “那麽，尊敬的黑暗軍團統帥，塔拉先生，請做出你的選擇吧。”
    “是用他們的命，換你的生路？還是……你們一起死在這裏？”
    塔拉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看著眼前兩位毫不猶豫願意為自己赴死的將軍，又看向周圍虎視眈眈、強大到令人絕望的李維和他的軍團，再想到那條渺茫卻唯一的生路……
    內心如同雞蛋一樣被放在油鍋裏煎熬，五味雜陳。
    他的表情扭曲，似乎陷入了極其痛苦的掙紮。
    最終，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緩緩地、沉重地走向曼尼和卡博。
    他伸出雙臂，顫抖著，將兩位單膝跪地的將軍深深地、緊緊地擁抱入懷。
    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而充滿感情，甚至帶上了一絲哽咽：
    “謝謝你們……我的將軍們。”
    “我塔拉此生……最高興的事情，就是能有你們這樣忠誠的部下。”
    “但是……”他猛地推開兩人，聲音陡然變得激昂起來，
    “但是我絕不會用你們的生命，去換取我那苟且的活路！”
    “我們是兄弟，是戰友！要死，就一起死！”
    “我們將並肩作戰，對抗這個強大的敵人，同生共死！”
    曼尼和卡博猛地抬起頭，麵具下的眼睛閃爍著無比感動和決絕的光芒。
    他們就知道！他們的統帥絕不會拋棄他們！
    他們為自己剛才一瞬間對統帥的懷疑感到無比的羞愧！
    兩位將軍深深地、無比鄭重地向塔拉鞠了一躬，然後毅然轉過身，麵向李維，擺出了拚死一搏的架勢。
    曼尼的螳螂臂刃彈出，卡博的雙拳緊握，肌肉賁張。
    “統帥！您快走！”曼尼嘶啞地吼道，“我們來拖住他！”
    “為我們報仇！”卡博甕聲甕氣地附和，聲音裏滿是慷慨赴死的悲壯。
    他們要用自己的生命，為統帥爭取那最後一絲逃跑的機會。
    而此時，李維依舊隻是站在那裏，臉上帶著那副意味深長的、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笑容，靜靜地看著塔拉的表演。
    就在曼尼和卡博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前方李維身上，準備發起自殺式衝鋒的那一刻，
    “噗嗤！”
    兩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無比的、利刃穿透血肉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曼尼和卡博的身體猛地僵住了。
    他們難以置信地、艱難地低下頭，看到兩隻覆蓋著暗色鎧甲的手臂，從他們背後的胸膛正中穿透而出，手上還緊緊攥著兩顆仍在微微跳動、卻被瞬間捏爆的心髒！
    那兩隻手，屬於塔拉。
    塔拉就站在他們身後，臉上哪裏還有半分剛才的悲憤和激昂，隻剩下絕對的冰冷和殘酷。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在貫穿兩人心髒的瞬間，另一隻手已經如同鬼魅般探出，精準而殘忍地扣住了曼尼和卡博臉上的麵具，猛地一扯！
    “呃啊！”
    兩聲短促而痛苦的悶哼從兩位將軍喉嚨裏擠出。他們臉上的麵具被硬生生剝離，露出了下麵兩張因為極致痛苦和難以置信而扭曲的、屬於寒冰和毒蛇的年輕人類麵孔。
    那兩張臉上凝固著徹底的震驚、茫然和一種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絕望。
    他們至死都無法相信，他們願意付出生命去效忠的統帥，竟然會親手給予他們致命一擊。
    兩具失去生命氣息的屍體軟軟地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望著黑暗維度虛無的天空。
    塔拉看也沒看地上的屍體，他隻是冷漠地甩了甩手上沾染的、不屬於他的鮮血，
    然後將那兩副剛剛剝離下來、還殘留著原主最後一絲意識波動和溫熱的惡魔麵具，握在手中。
    他抬起頭，看向對麵始終麵無表情的李維，將手中的麵具向前一遞，聲音平靜得可怕，仿佛剛才隻是隨手拍死了兩隻蒼蠅：
    “你要的籌碼。現在，可以給我一條活路了嗎？”
    李維看著塔拉，臉上終於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欣賞，一種對極致冷酷和利己主義的欣賞。
    他再次為塔拉鼓了鼓掌，這一次，掌聲真誠了不少。
    “塔拉，你果然從來沒讓我‘失望’。”
    李維笑著說道，
    “真是夠狠，也夠果斷。我很欣賞你這份為了自己可以犧牲一切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