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上空的戰鬥，已經到了最慘烈、最瘋狂的尾聲。
    曾經密密麻麻、閃耀著金色光芒的天兵天將和羅漢們，現在就像退潮一樣，數量銳減。
    放眼望去，天上代表天庭的銀甲和代表靈山的金袍已經稀稀拉拉，幾乎看不見了。
    取代他們的，是那無邊無際、沉默卻洶湧的黑色兵海，以及那些殺紅了眼、妖氣衝天的各路妖怪。
    黑影兵團，成了壓垮天庭和靈山常規力量的最後一根稻草。
    黑影兵團它們不知道累，不怕死，數量好像永遠沒有盡頭。
    李維飄在半空，臉色蒼白得像紙，汗珠不停地從額頭滾落。
    維持這麽大規模的召喚，對他的精神和體力消耗巨大。
    天庭和靈山的高手們每一次出手，都能清空一大片黑影士兵，這種消耗戰讓李維也感到有點吃不消。
    但他的眼神依然鋒利，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冷酷的笑意。
    他腳下那片不斷蠕動的黑暗深淵，就像一個連接著異次元兵工廠的大門，
    忠實地執行著命令，把殺戮的機器源源不斷地送到這個世界。
    反過來看妖族聯軍這邊，雖然氣勢很盛，但代價也同樣慘重。
    牛魔王身上白色的毛大部分都被血染紅了，有敵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一根牛角甚至裂開了；
    鵬魔王後人那對能遮住天空的翅膀，現在也變得亂七八糟，很多地方羽毛掉了，露出帶著血痕的皮肉；
    蛟魔王後人掀起的巨浪也遠不如開始時那麽凶猛，氣息衰弱了很多。
    至於那些跟著他們一起造反的妖兵妖將，更是死傷無數，原本黑壓壓的妖雲，現在也淡薄了不少。
    他們簡直是在用血肉之軀，去硬碰天庭和靈山積累了無數年的老本。
    要不是有黑影兵團扛住了絕大部分的消耗，並且把敵人的陣腳攪亂了，他們早就垮了。
    ……
    真正決定勝負的，還是頂尖高手之間的對決。
    而在這裏，情況幾乎是一邊倒。
    齊天大聖孫悟空，那尊萬丈高的混沌魔猿法相，已經成了所有神佛的噩夢。
    他手裏那根混沌金箍棒，不再是一件簡單的兵器，它變成了混沌規則的一部分，攪動著虛空，破滅著萬法。
    “哈哈哈！痛快！再來！再來啊！”
    孫悟空狂笑著，金箍棒一個橫掃，逼得如來佛祖不得不再次用巨大的金色佛手硬接，
    而燃燈古佛則不得不祭起靈柩燈，用那點看起來微弱、卻足以燒穿時空的燈火，去抵擋棒子上自帶的、能消融和轉化一切的混沌氣流。
    轟隆！
    每一次碰撞，如來那號稱萬法不侵的金身都會劇烈地晃動一下，他掌中佛國裏的誦經聲甚至會突然卡頓、混亂那麽一下。
    他臉色凝重，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蒼白。
    對手的力量屬性太詭異了，不僅能硬扛他的佛法，還能把佛法“吃掉”轉化成自己的養分，
    這讓他空有浩瀚的法力卻不敢全力施展，憋屈得要命。
    “如來！這妖猴力量古怪，老衲已然不是他的對手了！”
    燃燈古佛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手裏的靈柩燈，
    燈火比最開始暗了將近一半，時間法則的力量對那猴子效果很小，反而他自己消耗巨大。
    “俺老孫早就說過！”
    “你們這些靠著吃金丹、蟠桃續命，靠著香火願力堆起來的樣子貨，根基虛浮，怎麽跟俺這融合了混沌本源，自生自滅、不靠外物的真身相比！”
    孫悟空的話像刀子一樣，毫不留情地撕開了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最隱秘的傷疤，
    “你們的力量，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而俺老孫的力量，來自自身，來自混沌，無窮無盡！”
    他這話可不是吹牛。
    他體內十二符咒的力量雖然沒有完全顯現，卻在暗地裏提供著強大的支持。
    馬符咒驅散所有負麵狀態和損傷，狗符咒給了他“不死”的特性，牛符咒提供了撼動天地的巨力，兔符咒讓他的速度快過思維……
    更重要的是，那源於混沌魔神本源的根基，讓他擁有了遠超這個世界生靈認知的能量層次和質量。
    這個衍生世界的規則上限，限製了如來、玉帝這些人的成長，
    他們需要靠外物才能維持長生，法力雖然龐大，
    但在“質量”上差了一大截。而孫悟空，是真正意義上的“降維打擊”。
    他越打越勇，混沌金箍棒揮舞得更加狂放不羈，
    往往一棒子下去，就能把如來和燃燈聯手布下的防禦打得佛光潰散，逼得他們不斷後退，隻能勉強支撐。
    ……
    另一邊，楊戩和哪吒也徹底放開了手腳。
    楊戩的三尖兩刃刀化成的萬丈銀龍，已經完全壓製了托塔天王李靖和四大天王。
    李靖的黃金寶塔布滿裂痕，靈光暗淡，幾乎成了廢鐵，他本人更是口吐神血，氣息衰敗，
    隻能靠著魔禮紅那把已經破損的混元傘勉強護住自己。
    “楊戩！你可是天庭冊封的司法天神，怎麽能同流合汙，跟妖邪混在一起！”
    李靖強撐著厲聲喝道，還想用大義來壓人。
    “天庭？嗬嗬……”
    楊戩冷笑，手上的刀勢更加急促，
    “一個藏汙納垢、是非不分的地方，也配談正義？今天過後，世上再也沒有淩霄寶殿！”
    話音未落，刀光猛然暴漲，瞬間劈飛了魔禮青的青雲劍，震退了魔禮海的碧玉琵琶，
    銀龍般的刀氣直接撕開了混元傘最後的防禦，狠狠砍在李靖的胸口！
    “噗——！”
    李靖發出一聲慘叫，倒飛出去，胸口的神甲破碎，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幾乎把他劈成兩半，神血像瀑布一樣噴出來，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四大天王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護住主帥，再也不敢上前。
    楊戩眼神冰冷，提著三尖兩刃刀，一步步走向重傷垂死、躺在雲團上無法動彈的李靖。
    刀尖凝聚著致命的寒光，他準備徹底結果這位名義上的天庭元帥，也是他心中腐朽秩序的象征。
    就在這時，一道火紅的身影如同流星般墜落在楊戩與李靖之間，正是哪吒。
    他伸手攔住了楊戩，聲音帶著壓抑到極致的顫抖：“二哥，等等。”
    楊戩停下腳步，看向哪吒。
    哪吒死死盯著氣息奄奄的李靖，眼中是刻骨的恨意，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他深吸一口氣，對楊戩說：
    “他的命，讓我來取。有些賬，我要親手算清楚。”
    楊戩看著哪吒決絕的眼神，默默點了點頭，收回兵刃，轉身便衝向其他還在負隅頑抗的天庭仙官，將這片空間留給了這對糾纏了千年的父子。
    哪吒一步步走到李靖麵前，火尖槍的槍尖指向父親的咽喉。
    李靖看著兒子，眼神複雜，有痛苦，有愧疚，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固執的坦然。
    他咳著血，虛弱卻清晰地說：“逆子…你…終究還是要走上弑父這條路…為父…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
    哪吒像是被這句話徹底點燃了，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悲憤，
    “到了現在，你還不肯承認自己的錯？！當年你逼我剜腸剔骨，還我血肉之時，你可有半分父子之情？！”
    “你拿著那座破塔，時時刻刻想著鎮壓我時，你可有問心無愧？！”
    “你維護的不是天條，不是正義，隻是你那可悲的權威和麵子！”
    李靖閉上眼，慘然一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此乃…天理倫常…”
    “狗屁的天理倫常！”
    哪吒怒吼，槍尖又往前遞了一分，刺破了李靖咽喉的皮膚，神血滲出，
    “我今天就破了你這迂腐的‘倫常’！”
    他周身烈焰升騰，殺意已決，手臂運足力量，就要一槍刺下！
    “三弟！住手！” “三弟！槍下留人！”
    兩聲急切的呼喊同時傳來。
    金光閃過，哪吒的大哥金吒、二哥木吒，狼狽地衝破戰場的阻礙，踉蹌著落在哪吒麵前，臉上寫滿了焦急和懇求。
    金吒直接擋在哪吒和李靖之間，對著哪吒深深一揖：
    “三弟！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沒有照顧好你，沒有化解你和父親之間的矛盾…但他終究是我們的生身父親啊！求你…求你念在血脈親情，饒父親一命吧！”
    木吒也紅著眼眶勸道：
    “三弟，父親他…他固然有錯，可罪不至死啊！你若真下了手，背上弑父的滔天惡名，此生此世，心何以安？”
    看著兩位哥哥苦苦哀求的樣子，看著他們眼中真切的痛苦和擔憂，哪吒那積攢了千年的怨恨和決絕，如同被針紮破的氣球，開始劇烈地動搖。
    他握槍的手微微顫抖，牙關緊咬，臉上肌肉扭曲，顯示著內心極度的掙紮。
    一邊是刻骨的仇恨和對不公的反抗，一邊是難以割舍的兄弟情誼和那絲微弱卻無法完全泯滅的親情。
    最終，他猛地收回火尖槍，周身烈焰驟然熄滅。
    他背過身，不再看李靖和兩位兄長，聲音冰冷而疲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滾！帶著他，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金吒木吒如蒙大赦，連忙扶起重傷的李靖。
    哪吒頓了頓，補充了一句，語氣斬釘截鐵，像是在告誡他們，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下次再見，我絕不會再手下留情！他的命，我遲早來取！”
    說完，他不再停留，風火輪燃起烈焰，化作一道紅光，衝入遠處混亂的戰團，將滿腔無處發泄的怒火，盡數傾瀉在其他天庭仙官身上。
    火尖槍再次閃耀，仿佛要將所有的糾結與痛苦，都在戰鬥中燃燒殆盡。
    楊戩在不遠處看到了這一幕，眼神微動，卻並未說什麽，隻是手中的三尖兩刃刀揮舞得更加淩厲。
    下次再見，殺完仙官便可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