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章 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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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隆”一聲巨響
    夏日的午後閃電劃破長空,剛剛還萬裏無雲的晴空瞬間被昏暗的烏雲覆蓋住。
    空中飄來泥土的氣息,沒一分鍾就暴雨傾盆。
    程霄雲轉頭出去收個被子的功夫,身上全濕完了。
    聽著如柱的雨聲,程霄雲沒來由的心慌。
    黎向晚如何了?
    不知為何,腦海裏突然閃過這一個念頭。
    程霄雲死死地抿住了嘴唇。
    想起早上出門前,黎向晚跟他說過的她跟錢嬸出去摘草藥了。
    但這都大半天過去了,怎麽還沒摘完回來。
    她會不會路上也碰到了暴雨?
    路上有地方躲雨嗎?要不要去接她一下?
    這些念頭像雪花片片一樣,從心間飛出來,快得抓也抓不住。
    雖然他討厭極了黎向晚總是出去跟外麵的男人約會,但總不想她出事的。
    程霄雲手指頭攥得有點緊。
    還沒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就隱約瞧見雨幕裏衝進來一道披著蓑衣著急的人影。
    “霄雲,出大事了!”
    “你媳婦,你媳婦……”
    程霄雲眉心猛地一跳,指尖掐進了冰涼的掌心裏。
    “怎麽了?她出什麽事了?”
    孫誌剛氣喘籲籲地脫下身上的蓑衣,“她,她把村頭的王寡婦一家人給揍了!”
    *
    夏季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孫誌剛感覺自己的耳朵似乎也進水了。
    不然他剛剛怎麽會聽見程霄雲說,要自己送他去王寡婦家,去找他媳婦兒呢?
    先不說程霄雲跟他媳婦兒的關係如何水火不相容,就說他回來的半年都沒出過家門。
    突然間說要出門的消息,就已經夠讓人他消化的了。
    孫誌剛正迷迷糊糊地想著,就聽見門外自行車鈴伴隨著一聲粗獷的大喊聲響起。
    “霄雲!”
    “徐叔!”
    “叔要去王寡婦家,你去不去?去的話叔捎你一段路!”
    *
    李家院子裏圍了一堆人,鬧哄哄。
    村長趙大強也在,聽著耳邊嘈雜的吵鬧聲,他眉頭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聽說王寡婦的兒媳婦正好好地生著孩子,程霄雲這小子的媳婦,闖進了人家產房把人家婆婆給趕了出來。
    黎向晚剛嫁過來半年,除了罵人厲害,她一個未生育過的小姑娘,給人家接什麽生!
    王寡婦可請了公社裏最有名的趙穩婆過來的,這不是瞎胡鬧嘛!
    “村長你可要給我做主啊,我剛剛好好的在家,她衝進來就把我打了一頓,害得我手也斷了。”
    “我現在頭也暈,手也疼,哎呦……我命真苦啊……”
    王寡婦摸著腦袋裝柔弱,錢嬸子氣得要死。
    “你個老貨,你再亂說我就把你嘴巴撕了!誰把你手打了,你再說我就真打斷它。”
    “村長你看錢翠花……”
    王寡婦哭聲細細密密,錢翠花怒聲衝天。
    “好了你們別吵了!吵得我心煩!”
    趙大強被這兩個女人吵得腦瓜子嗡嗡的。
    要不是剛下過雨,王寡婦和錢翠花兩人甚至還能在地上扭打。
    “你別哭了行不行?至少穩婆還在裏麵。”
    “你大兒媳生孩子怎麽你大兒子一直不見人?”
    “你說你是在家,但我怎麽聽說你是跟你兒媳婦吵架才讓她早產的?”
    村長趙大強吵不過中年婦女,但偏偏他怎麽問,王寡婦都是支支吾吾的。
    趙大強剛想蹲下,但眯起的目光在瞥見不遠處的身影,眼睛倏地一亮,他像是看見救命稻草一樣。
    還未等程霄雲從徐老漢的車後座上下來呢,村長趙大強就已經立在車邊了。
    “霄雲!”
    “霄雲你趕緊管管你媳婦兒!”
    “她非要說人家是什麽羊水栓塞,她一個小姑娘沒生過孩子,她知道怎麽生嗎就給人胡來……”
    羊水栓塞……
    聽著趙大強的埋怨聲,程霄雲目光遙遙地落在緊鎖著的那間房門上。
    雖然看不清,但鼻尖似乎有濃重的血腥味,還有那絲孱弱的呼吸聲,他也能聽得見。
    就跟他八歲那年經曆過的一樣。
    那年他八歲,剛從外麵回來就聽到他爸他媽大吵一架後砸了門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他爸剛出家門,她媽就肚子疼得渾身都是血。
    程霄雲急匆匆地追著他爸的腳步出去,卻沒找到人。
    他恐懼地盯著他媽媽的身體漸漸失去機能。
    才二十分鍾,就在他懷裏變得僵硬。
    為了不被外人知道,他爸一直對外宣揚他媽媽當年的死因是因為她有家族遺傳病肺癌突發死掉的。
    程霄雲知道不是。
    他十八歲去軍營裏當兵之後,某次聽說有個同營的戰友的老婆也是生孩子時因為羊水栓塞去世的。
    那時都躺手術台上了都沒救回來。
    程霄雲一輩子都記得八歲時懷裏那冰冷的溫度。
    程霄雲閉了閉眼,堅定道:“叔,我相信我媳婦!她說能治就能治!”
    “你,你們一個個真是要氣死我才罷休!”
    趙大強氣得厚嘴唇抖動。
    “她都能治好錢嬸的孫子山娃身上的五步蛇蛇毒,那幫孕婦接生,有什麽不可能的?”
    “你別忘了,她媽媽曾經是村裏的赤腳大夫。”
    “她媽是赤腳大夫,黎向晚是嗎?”
    “黎向晚她媽去世時,黎向晚才多大?她叔嬸那個德性會給她機會上學?”
    一個書都沒讀過幾頁的小姑娘,知道救人兩個字怎麽寫嗎?
    趙大強手一甩,額頭上的川字更深了。
    這兩公婆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
    都一樣會氣人。
    氣死他了!
    *
    半個小時之後
    趙穩婆腳步輕快地把擦好身子的嬰兒抱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繈褓裏響起孩子微弱的哇哇哭聲。
    王寡婦接過繈褓裏的嬰兒,激動地大叫。
    “祖宗保佑!我的大孫子!”
    “大仙算得真準,在家裏生就準是個男娃。”
    “哎呦看著小臉,這小嘴長得多像你爸啊,奶奶給你起名字就叫耀祖好了……”
    “乖乖……”
    黎向晚身體乏力,靠在冰涼的牆上,聽著外麵激動的聲音,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諷。
    產床上,盧紅柳漣漣淚水,從腫得跟核桃一樣的眼睛裏流出來。
    黎向晚拿指尖輕輕擦拭了下,是涼的。
    “月子期間別哭,會落下病根的。”
    “我知道的,我是傷口還沒好,疼的。”
    盧紅柳孱弱的身子輕輕地在被子下抖動,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