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風語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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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贏了我。”
    “贏了你?”
    白沉香有些不解。
    “沒錯。”
    白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從明天起,訓練加碼。除了躲避陷阱,你還要從我手裏搶東西。”
    他從懷裏掏出一枚小巧玲瓏,用不知名羽毛編織成的護符,上麵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這是我年輕時偶然得到的一塊風語石,佩戴在身上,能微弱提升對氣流的感知。”
    “從明天起,它就掛在我腰間,一炷香的時間內,隻要你能碰到它,就算你贏。”
    “贏了,這石頭歸你,那些機關陷阱,我親自給你布置!”
    “輸了呢?”
    “輸了,”白鶴的笑容變得更加“和藹可親”,
    “今天的體能訓練,翻倍。”
    白沉香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她看著爺爺臉上那不懷好意的笑容,知道這絕對是公報私仇。
    但她的眼中,非但沒有畏懼,反而燃起了熊熊的戰意。
    “一言為定!”
    第二天,亂石林中的遊戲開始了。
    白鶴不再四處遊走,隻是站在林子中央的一塊空地上,氣定神閑。
    而白沉香,則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從各種匪夷所思的角度,一次又一次地向他發起衝擊。
    她快,白鶴更快。
    如同鬼魅,白鶴卻仿佛未卜先知。
    無論白沉香的速度多快,角度多刁鑽,總會在即將觸碰到那枚風語石的前一寸,被一隻看似緩慢、實則快到極致的手掌輕輕擋開,或被一個微妙的側身完全避過。
    白沉香一次次地衝鋒,一次次地無功而返。
    魂力在飛速消耗,體力也漸漸逼近極限。但她的眼睛,卻越來越亮。
    她終於明白了爺爺的用意。這不是在考驗她的速度,而是在教她。
    教她,如何在一連串的高速動作中,尋找那唯一的破綻。
    真正的“意快”,不是被動的感知,而是主動的預判!
    當一炷香即將燃盡時,白沉香再一次發起了衝鋒。
    這一次,她沒有用盡全力,反而速度略微降了一絲。
    在衝到白鶴麵前時,她腳下猛地一頓,一個急停,身體因為巨大的慣性向前傾倒。
    這是一個破綻,一個巨大的破綻。
    白鶴眼中閃過一絲讚賞,習慣性地伸手去扶。
    這是長輩對晚輩下意識的保護。
    然而,就在他手掌伸出的瞬間,本應傾倒的白沉香,腰部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以一個常人無法理解的姿態,強行扭轉了身形。
    沒有去搶那枚護符,而是伸出小手,快如閃電般,在他那隻伸出的手掌上,輕輕拍了一下。
    啪!
    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亂石林中格外清晰。
    一炷香,燃盡了最後一絲火星。
    白鶴僵在了原地,看著自己被拍中的手掌,又看了看一臉壞笑,正叉著腰大喘氣的孫女,臉上先是錯愕,隨即化作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這丫頭,真是……真是個小滑頭!”
    他指著白沉香,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沒有去完成碰到護符這個目標,而是預判了他的預判,預判了他保護性的動作,轉而攻擊他的手。
    她贏了,用一種他完全沒想到的方式。
    “兵不厭詐嘛。”
    白沉香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這是她身上難得一見的,屬於孩童的俏皮,
    “爺爺,您可不能耍賴。機關陷阱,還有風語石,都是我的了。”
    白鶴無奈地搖了搖頭,解下腰間的護符,親手為她戴在脖子上。
    冰涼的石頭貼著肌膚,一股清涼的氣息瞬間湧入腦海,讓她因極限運動而有些昏沉的頭腦,為之一清。
    “拿去,拿去!都是你的!”白鶴沒好氣地說道,
    “明天我就把族裏倉庫那些生了鏽的玩意兒全給你搬過來!到時候看你還笑得出來!”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他的眼底,卻滿是化不開的驕傲與自豪。
    第二天清晨,當白沉香再次來到後山亂石林時,整個亂石林,仿佛一夜之間變成了一頭蘇醒的、布滿了獠牙和陷阱的凶獸。
    地麵上,被落葉和浮土巧妙掩蓋的,是數不清的絆馬索和捕獸夾。
    樹幹上,岩石縫隙裏,暗藏著用獸筋驅動的機括,連接著一簇簇削得尖銳無比的竹槍。
    某些必經之路上方,懸掛著巨大的鐵網,隻等一個錯誤的腳步,便會當頭罩下。
    更陰險的是一些中空的竹管,被漆成了和樹皮一樣的顏色,
    裏麵裝著的,是敏之一族秘製的麻痹藥劑吹箭,箭矢上淬的毒不會致命,卻能讓一頭百年魂獸在三息之內全身僵直,動彈不得。
    幾個負責幫忙布置的族中執事,看著這片傑作,一個個頭皮發麻。
    “族長,這是不是太過了?”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看著一個偽裝成藤蔓的連環絆索,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大小姐,她才六歲啊。”
    “是啊,族長,這套千機陣,可是咱們族裏當年用來防禦魂王級別敵人偷襲的壓箱底玩意兒。雖然年久失修,威力不如當年,可也不是一個孩子能……”
    “閉嘴。”
    白鶴冷冷地打斷了他們,目光卻始終鎖定在遠處那個纖細的身影上,
    “你們覺得過了,是因為你們還當她是個孩子。而我,已經將她視為敏之一族未來的希望,是即將翱翔九天的神鳥。”
    他頓了頓,聲音裏帶著一絲無人能懂的驕傲與心疼:
    “神鳥的羽翼,若不經曆風暴的撕扯,如何能變得堅不可摧?”
    “你們要做的,就是相信她,然後,離遠點,別被誤傷了。”
    幾位長老麵麵相覷,最終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依言退到了安全地帶。
    他們看著那個獨自站在千機陣入口的小女孩,眼神裏充滿了擔憂與不解。
    白沉香沒有立刻衝進去。
    她隻是靜靜地站著,閉上了眼睛。
    胸前的風語石護符,散發著絲絲清涼,讓她的心神無比寧靜。
    她沒有用眼睛去看,而是將全部心神沉浸在“風語”的感知中。
    風,在林中穿行。
    拂過落葉,帶來了泥土之下絆索的細微繃緊感。
    鑽入岩縫,觸碰到了機括上冰冷的金屬光澤。
    纏繞樹幹,嗅到了麻痹草藥那極淡的、辛辣的氣味。
    一處,兩處,三處……
    在她那遠超常人的精神世界裏,整個亂石林的危險布局,正被風一點點地描繪出來,形成一幅模糊卻致命的立體地圖。
    這幅地圖並不完整,充滿了斷點和陰影,但它給了白沉香一個支點,一個在這片死亡之地起舞的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