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虎狼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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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敏之一族後山的鍛造室。
    “呼——”
    白鶴赤著上身,露出雖然年邁,但依舊布滿爆炸性肌肉的上半身。
    手中握著一柄比他胳膊還粗的巨錘,每一次揮動,都帶著風雷之聲。
    “當!當!當!”
    火星四濺,照亮了他那張專注而認真的臉。
    在他身前,經過千錘百煉的玄金鐵,已經被打造成了數根三寸長的,棱角分明,閃爍著幽光的短刺。
    白沉香則坐在一旁,手裏拿著圖紙,時不時地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見。
    “爺爺,這裏,連接的卡榫要再精密一些,我需要它在彈出和收回的時候,都悄無聲息。”
    “還有這個角度,要稍微傾斜一點,這樣才能在擊中目標時,將衝擊力最大限度地傳導進去,而不是被彈開。”
    她就像一個最挑剔的甲方,而堂堂魂鬥羅級別的白鶴族長,則像個最敬業的乙方,對她的要求不厭其煩,一一滿足。
    經過整整兩天兩夜的敲打和調試,一副全新的,堪稱藝術品與凶器完美結合的負重護腕,終於出爐了。
    它的主體依舊是沉星鐵,重量比之前還增加了十斤。
    但在護腕的正麵,多了四個不起眼的凹槽。
    白沉香心念一動,魂力微吐,隻聽“哢噠”一聲輕響,四根玄金短刺,無聲無息地從凹槽中滑出,精準地覆蓋在了她的四指關節上。
    握了握拳,那四根短刺,如同從她骨骼中生長出來的一般,與她的拳頭完美貼合。
    一股沉重而鋒利的感覺,從拳鋒直達心底。
    走到一旁用來測試硬度的,一尺厚的花崗岩石板前,沒有助跑,沒有蓄力。
    她隻是簡簡單單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風瞬身!”
    身影,瞬間消失。
    下一秒,她已經回到了原地,仿佛從未動過。
    而那塊厚重的花崗岩石板,卻在沉寂了片刻後,從她拳頭擊中的地方,開始浮現出一道道細密的蛛網裂紋。
    “哢嚓……嘩啦……”
    整塊石板,在一眾長老驚駭的目光中,碎成了一地齏粉。
    白沉香收回拳頭,看著那毫發無損的玄金短刺,滿意地點了點頭。
    次日,敏之一族通往外界的山門,顯得格外肅靜。
    白鶴一身勁裝,背著一個巨大的行囊,看上去不像個德高望重的族長,反倒像個準備遠行的老傭兵。
    他身旁,白沉香同樣背著一個與她身形極不相稱的背包,裏麵塞滿了高熱量的肉幹和清水,以及一些必備的傷藥。
    那身總重已達九十斤的沉星鐵負重,她再次穿戴在了身上。
    “大哥,要不,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去吧?”
    白山長老第五次提出了這個建議,他的黑眼圈濃得像是用鍋底灰畫上去的。
    這兩天,他忙著給白沉香操心這趟遠行,幾乎沒怎麽合眼。
    “是啊,族長,多個人多一分照應。”
    矮胖的白石長老手裏提著一個食盒,滿臉不舍,
    “我剛烤好的蜜汁追風兔腿,香香在路上吃。”
    “還有我這個,千年雪蠶絲縫的護膝,戴在裏麵,保暖又防護!”
    看著這群恨不得把整個宗族都打包塞給孫女的長老們,白鶴腦門上的青筋跳了跳,沒好氣地一揮手:
    “都給我打住!你們是去送行,還是去奔喪?一個個哭喪著臉給誰看?”
    他一把搶過白石手裏的食盒,蠻橫地塞進自己那已經鼓鼓囊囊的行囊裏,嘴裏還振振有詞:
    “嗯,這個不錯,路上我餓了可以吃。你們幾個老家夥,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守好家。”
    “誰要是敢在我背後偷偷跟過來,回來我打斷他的腿!”
    這番話,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總算是把那股子離愁別緒給衝淡了不少。
    白沉香走到幾位長老麵前,對著他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沒有多餘的話語,但那份鄭重,所有人都感受得到。
    “好了,時辰不早了,我們出發。”
    白鶴拍了拍孫女的肩膀,率先邁開步子。
    爺孫倆的身影,一大一小,很快便消失在了山道的盡頭,
    隻留下四位長老在晨霧中,久久佇立,神情複雜。
    “唉,你說,大哥他,靠譜嗎?”
    白石長老幽幽地問了一句。
    白山長老沉默了片刻,想起前兩天在鍛造室裏,
    那位族長大人一邊打鐵一邊哼著不成調的小曲,以及被孫女指揮得團團轉的模樣,不由得長歎一口氣。
    “但願吧。現在,我隻希望落日森林裏的魂獸,能比我們大哥,靠譜一點。”
    ……
    敏之一族距離落日森林,路途遙遠,即便是以白鶴的速度,也需要數日的行程。
    白沉香本以為這會是一段枯燥的趕路,但她很快就發現,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她這位爺爺,根本就沒打算讓她安安生生走到目的地。
    “香香,看到前麵那棵歪脖子樹了沒?”
    離開宗族的第一天下午,白鶴忽然指著遠處山巔上的一棵孤零零的鬆樹說道。
    “看到了。”白沉香點頭。
    “從現在開始,我們不走尋常路。”
    白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白牙,
    “規矩很簡單,我從山脊上走,你從山穀裏穿。”
    “一個時辰後,我們在那棵樹下匯合。”
    “誰要是遲到了,晚飯就隻能啃幹糧了。”
    說完,不等白沉香反應,他身影一晃,如同一縷青煙,貼著崎嶇的山脊線,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視野中。
    白沉香站在原地,看著腳下怪石嶙峋、灌木叢生的山穀,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山脊雖然陡峭,但視野開闊,一馬平川。
    而這山穀,地形複雜,荊棘遍地,天知道裏麵藏著什麽蛇蟲鼠蟻。
    這哪裏是比賽,這分明就是單方麵的欺負人。
    她沒有抱怨,隻是默默地調整了一下呼吸,將背包的帶子勒得更緊了些。
    九十斤的負重,讓她每一步都沉重如山,
    但經過了那段地獄般的訓練,她已經初步掌握了如何在這種負荷下,最高效地運用自己的力量。
    沒有選擇硬闖,而是閉上眼睛,將心神沉入周圍的風中。
    “風語感知。”
    風,從山穀中穿過,帶回了無數細碎的信息。
    左前方三十米,有一片帶刺的藤蔓,風過不去。右前方五十米,有一塊濕滑的青苔石,氣流在那裏打了個旋。
    更遠處,似乎有一股微弱的,帶著腥氣的風,那可能是什麽野獸的巢穴。
    一張立體的,由風構成的地圖,在她的腦海中緩緩展開。
    睜開眼,不再猶豫,邁開了腳步。
    她的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說有些緩慢。
    但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目的性。
    時而側身,從兩塊巨石的夾縫中穿過,時而矮身,貼著地麵從垂落的藤蔓下滾過,時而又猛地一個短距離爆發,躍過一條隱藏在草叢中的溪流。
    就像一個最精密的儀器,在複雜的環境中,規劃出了一條最省力,也最安全的路徑。
    一個時辰後,當她渾身沾滿草屑,臉上還劃了一道口子,氣喘籲籲地爬上山巔時,
    看到的,是自家爺爺正優哉遊哉地靠在樹幹上,嘴裏還叼著一根草根,手裏掂著一隻烤得金黃流油的肥兔子。
    “喲,來了?”
    白鶴瞥了她一眼,故意將手裏的烤兔在她麵前晃了晃,
    “可惜,你遲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按照規矩,這個,是我的了。”
    白沉香看著那隻散發著濃鬱香氣的烤兔,又摸了摸自己背包裏那硬邦邦的肉幹,小臉頓時垮了下來。
    “爺爺,你作弊。”
    她不滿地抗議,“你走的都是直線,我那條路,彎彎繞繞,比你遠了至少一倍!”
    “兵者,詭道也。”
    白鶴振振有詞地撕下一條肥美的兔腿,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說道,
    “戰場上,敵人可不會跟你講公平。”
    “能用最簡單的方式達成目的,為什麽要選複雜的?”
    看著孫女那氣鼓鼓的模樣,心中好笑,嘴上卻繼續教訓道:
    “而且,我這可是在教你。你那什麽風語的能力,是不錯,能讓你趨利避害。”
    “但有時候,絕對的速度,可以碾壓一切技巧。”
    “就像現在,”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沉香,
    “我走的路,是虎狼之道,霸道,直接。”
    “你走的路,是狐兔之道,機巧,迂回。”
    “今天,是虎狼贏了。”
    白沉香沉默了。
    她知道爺爺說得有理,但心裏就是不服氣。
    看著她那倔強的眼神,白鶴心中一軟,嘿嘿一笑,將另一隻兔腿遞了過去:
    “不過嘛,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看在你今天表現還算不錯的份上,這個,就當是獎勵了。”
    白沉香眼睛一亮,也顧不上擦臉上的灰,一把搶過兔腿,狠狠地咬了一口。
    嗯,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