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雙重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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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的心,在那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被發現了!
體內八十二級的魂力下意識地就要奔湧而出。
然而,一隻冰涼的小手,卻輕輕地按在了他那肌肉虯結、青筋賁起的手臂上。
“爺爺,別動。”
白沉香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白鶴渾身一僵,難以置信地側過頭,看著自己的孫女。
隻見白沉香非但沒有半分驚慌,反而從巨石後麵,大大方方地站了起身。
她就那麽站在山壁上,小小的身影,與下方那頭散發著恐怖氣息的巨狼遙遙相對。
“你瘋了!”
白鶴腦子裏“嗡”的一聲,差點沒直接衝過去把她抓回來。
這是魂獸,是千年級別的,以凶殘和智慧著稱的風雷魔狼!
不是村口曬太陽的老黃狗!
你這麽站出去,不等於告訴它,晚餐在這裏嗎?
風雷魔狼那雙冰藍色的眸子,瞬間鎖定了白沉香。
眼中的疑惑更濃了,甚至還帶上了一絲人性化的警惕。
它沒有立刻發動攻擊。
因為它看不懂。
在它的狩獵生涯中,見過的所有人類,在麵對它時,無一不是恐懼、貪婪,或是殺氣騰騰。
可眼前這個小不點,那雙清澈的眼睛裏,什麽都沒有。
沒有恐懼,沒有貪婪,甚至沒有敵意。
有的,隻是一種純粹的,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品的好奇。
就像一個迷路的孩子,偶然闖入了巨龍的巢穴,關注點卻在巢穴牆壁上那塊閃閃發光的石頭,而不是巨龍本身。
這種完全不合常理的反應,讓風雷魔狼那顆充滿了戰鬥本能的腦袋,出現了短暫的宕機。
“爺爺,它在思考。”
白沉香的聲音,通過魂力傳導,清晰地傳入白鶴耳中,
“它在判斷,我們是不是威脅。”
“剛剛經曆了一場戰鬥,雖然贏了,但一定有所消耗。”
“這個時候,它比任何時候都更不希望再開啟一場沒有把握的戰鬥。”
“它很驕傲。”
白沉香的目光,落在那頭狼王昂然挺立的頭顱上,
“驕傲的生物,在麵對一個看上去毫無威脅的弱小存在時,通常不會主動攻擊。那會降低它的格調。”
白鶴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感覺自己這輩子加起來的腦子,都沒自己這六歲的孫女一瞬間轉得快。
驕傲?格調?你跟一頭魂獸談格調?
這事兒說出去,天鬥城的貴族們都得直呼內行。
可偏偏,事實似乎正在印證她的說法。
那頭風雷魔狼,在與白沉香對視了足足半分鍾後,竟然緩緩收回了那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壓迫感。
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的,警告意味十足的咆哮,隨即轉身,邁著優雅而矯健的步伐,重新走回了那個幽深的洞穴。
它隻是警告,而沒有驅離。
仿佛在說:我知道你們在這裏,別打擾我,否則,死。
直到那巨大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黑暗中,白鶴才感覺自己那幾乎停止跳動的心髒,重新恢複了工作。
他一把將白沉香拉回巨石後麵,壓低了聲音,語氣裏又驚又佩,又帶著幾分後怕:
“你這丫頭,膽子比天還大!剛才要是它一發瘋,不擔心爺爺我連救你的時間都沒有?”
“它不會的。”
白沉香卻篤定地搖了搖頭,
“因為,它還看到了您。”
“看到我?”
“是的。”白沉香的眼睛亮晶晶的,
“它看到了一個在它麵前,能忍住不動手的魂師。”
“在魂獸的邏輯裏,能忍住不動,要麽是傻子,要麽,就是有絕對的把握。”
“我負責讓它覺得我們是傻子,您負責讓它覺得我們有把握。”
白沉香拍了拍胸口,一臉認真地總結道:
“我們這叫,傻子與高手的雙重偽裝,會讓它陷入邏輯混亂,從而做出最保守的判斷。”
白鶴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看著自己這孫女,忽然覺得,敏之一族沒落,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們這群老家夥,天天琢磨著怎麽跑得更快,怎麽躲得更利索。
可這小丫頭,已經開始研究魂獸心理學了。
這維度都不一樣,怎麽比?
他將心頭的震撼壓了下去,轉而問道:“那現在怎麽辦?它躲回去了,我們總不能在這裏跟它耗著吧?”
“當然不。”
白沉香從背包裏掏出水囊,喝了一小口,然後又拿出兩塊肉幹,遞了一塊給爺爺,
“我們走。”
“走?”
白鶴更不解了,“費了這麽大勁找到它,就這麽走了?”
“不走,難道還留下來吃晚飯嗎?”
白沉香啃著肉幹,含糊不清地說道,“我們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目的?什麽目的?”
“偵察,以及,打個招呼。”
白沉香指了指那片山穀,“我們現在知道了它的老巢位置,知道了雷涎草的存在,還親眼見識了它的實力和性格。”
“更重要的是,我們讓它認識了我們。”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像一隻偷到了雞的小狐狸。
“它現在,對我們的印象,是一個有點奇怪,但沒什麽威脅的組合。”
“這個印象,就是我們明天行動的關鍵。”
“明天?”
“對,明天。”
白沉香三兩口把肉幹咽下,小臉上滿是興奮,“明天,我們再來。但不是來打架的。”
“我們來,是來煩它的。”
白鶴感覺自己的腦子,又一次不夠用了。
“煩它?”
“嗯。”
白沉香點頭,開始興致勃勃地講解自己的計劃,“爺爺,您想,這頭狼王像不像一個領地意識極強的山大王?”
白鶴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山大王最討厭什麽?”
“什麽?”
“討厭有蒼蠅在自己眼前飛來飛去,打又打不到,趕又趕不走。”
白沉香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明天,我就當那隻蒼蠅。”
她比劃著小手,神采飛揚:“我用風瞬身,在它巢穴周圍晃悠。”
“我不進去,也不攻擊,我就在這裏跳來跳去,留下我的氣味。”
“它出來趕我,我就跑。它回去,我又來。”
“它速度是快,但風瞬身的特點是短距離、無冷卻的爆發。在複雜地形裏,它抓不住我。”
“它會暴怒,會瘋狂地追我。我們就把它從這個對它最有利的山穀裏,一點一點地,引到外麵去。”
“引到我們事先選好的,最適合您發揮速度,也最不利於它利用雷電的戰場!”
白鶴呆呆地聽著孫女的騷擾計劃,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幅畫麵:
自家六歲的小孫女,像個熊孩子一樣,在千年魂獸的家門口反複橫跳,
嘴裏還喊著“你來追我呀,追到我,我就讓你嘿嘿嘿……”
而自己這個堂堂魂鬥羅,則在一旁望風,隨時準備接應,扮演一個熊孩子家長的角色。
這他娘的叫什麽事兒啊!
白鶴感覺自己近百年來建立的世界觀,正在被這小丫頭一片一片地敲碎,然後用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重新拚接起來。
他看著孫女那張因為興奮而泛著紅暈的小臉,許久,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你真是個天才。”
他不知道這是誇獎,還是吐槽。
或許,兩者都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