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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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桃給楊美人出主意:“興許我們改日登門道謝也不錯?還顯出您的誠意。”
    楊美人扁了扁唇,卻是不大樂意:“算了吧,既短了這個緣分,也沒什麽好費心結交的。”
    薛嬪隻是個平民之女,縱使是庸中皎皎,這輩子能當上嬪位,大抵也已經到頭了,楊美人不打算為她多費力氣。
    小桃卻最清楚主子是個什麽脾性,挑著眉質疑道:“您說是這樣說,隻怕回頭見了薛嬪主子,又很難不笑臉上去哦?”
    楊美人跺腳:“壞丫頭,竟調侃起我來了?”
    遠處,宮殿被花木和潭光配映,便是薛嬪住的群玉殿了。雖非一宮主殿,卻是一處單獨的殿室,沒有左鄰右舍之親,很襯薛嬪給人的安靜恬和之感。像這樣宮殿宮中還有不少,但隻有珍婕妤的芳信殿和薛嬪的群玉殿是住了人的。
    楊美人終於沒有再靠近,徑自打道回府了:“回去拿上那疊枇杷糕,咱們去紫泉殿,找太後自薦去。”
    早在入宮之前,家裏就讓她粗淺地了解過後宮的一些黨派局勢,薛嬪走的似乎是獨善其身的路子,一直也沒什麽朋友……其實,楊美人也有點怕被這樣的薛嬪拒絕。
    倒不如先去太後那兒,把承辦端午小宴的事攬下來。接觸了這些宮務,也就是接觸了宮權,她可不想做一個有寵無權的花架子。
    楊美人遍尋不得的薛嬪卻是出現在了太液池邊。
    這兩日都是雨日,整座梁宮便和泡在了池子裏似的,到處水漲波高,就連太液池湖麵上的那些水葫蘆也被托舉得更亭亭向上了。
    一隊太監一人手裏抄著個帶網兜的長杆,在池邊打撈這些野生的穢草。
    薛嬪經過他們,走上芙蓉橋。長橋迂回曲折,貫通東西,橋上皆是粉芙蓉石的闌幹。遙據湖心的那一段,煙波則分外的淒爽,隔目如霧障。
    一直溫柔靜默地走到橋中央,薛嬪迎麵與從那頭過來的華服女子碰上。
    對麵的女子神容英秀,金釵高髻,不同於尋常閨閣風氣。
    薛嬪停下行禮:“妾給娘娘請安。”
    對麵的女子卻沒有正眼看她,隻在將要擦肩而過的時候才停了下來,頗為強硬地開口:“你今日太莽撞了。像這般替楊氏說話的事,日後切勿再做,隻會讓別人注意到你,置你我於危險之中。”
    “妾知道了。”薛嬪先是應下,婉弱的身段又是一折:“妾隻是從楊氏身上,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又想著,她於娘娘,總成不了妨礙。”
    “往後不會了。”
    明昭儀斜飛去一眼,笑了一下:“我怎麽聽人說,楊氏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可半點不像你。”
    今早請安時才發生的事,宮裏頭傳得飛快,昭儀雖未親至,此時也已巨細無遺知情了。薛嬪道:“娘娘神通,莫打趣妾了。”
    明昭儀見她這般,似乎生出些微的無奈來:“罷了,你要是實在喜歡楊氏,與她走動走動也無妨,也好治治你這孤僻的性子,再說,以後或許用的上她。”
    隨後,她談起更緊要的正事,也是兩人掩人耳目地見這一麵的目的:“你安排進鳳藻宮的那人如何了,這麽久了,可有探聽到有用的消息?”
    薛嬪斂眉:“她如今不在前頭當差,竊聽起來想是不易。”
    明昭儀沉吟些許:“皇後身上必有不可昭揭人前的貓膩。若始終不得其果,就隻能另想出路了。”
    “妾再催催她。”
    二人短暫且掩人耳目地接了個頭,又各自走向橋頭橋尾,分道揚鑣。
    *
    太極殿。皇帝專於批閱奏本,那遝宮人名簿始終不曾動過。
    不知過了多久,他按了按眉心,對徐得鹿道:“陪朕出去走走。”
    皇帝處理政務的時候向不喜人打擾,太極殿的宮人躡足屏息到現在,聽到這句,總算紛紛恢複了活人氣,遞鬥篷的遞鬥篷,備駕的備駕。
    不過皇帝似乎隻是奏牘看累了,欲在附近歇歇眼罷了,沒打算走太遠,因此過了甘露門,就下了鑾駕,徒步簡從。
    徐得鹿自然狗腿地陪在一邊,皇帝呢,負著手閑庭信步,無問西東,但徐得鹿總覺得陛下是有心事,能成為帝王的心事的,可就不是小事了。
    也不知是家國大事,還是……要找的那人?
    皇帝忽頓住了,下頜微抬,朝不遠處的一行人點了點:“他們是去送什麽?”
    徐得鹿望了一望,也一頭霧水,答不上來。但他立馬敏疾地發揮了自己的用處,翹著蘭花指揚聲嗬道:“站住,說你們呢!”
    那些太監聞聲,見是皇帝,當即齊齊停下,轉過身來放下東西行禮。
    就在看清他們手中之物的那一瞬,皇帝的眼色幾經明晦變幻,迸發出一種諱莫如深的危險。
    如此樣式的盒子,他早在連璧殿中見過一次。
    這場遊戲結束的,竟比他預想的還要快。
    聽太監回稟完裏頭是什麽,皇帝沉聲而篤定地問道:“可有哪宮提前取走了玉料?”
    小太監果然答話道:“回陛下的話,隻有鳳藻宮提前派過人來取,單剩下一塊半身高的,方才也已經來人領走了。”
    就在蕭放眼前,連璧殿內的大膽小賊、鳳藻宮外麵壁被罰站的宮女身影正悄然重疊。
    嗬……
    他輕眯了眯淵眸。
    再見,應不會太晚。
    徐得鹿在旁都驚住了,他都不知道,陛下料事如神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可不認為陛下會特地關注這種芝麻綠豆大點的瑣務。
    可直到皇帝最後竟然隨手一指,扣下了其中一隻盒子,徐得鹿都沒反應過來,陛下這是要做什麽。
    據被叫住的這群太監說,他們原本是要往幾處得臉的娘娘宮裏分送進貢的玉石料子,說是這兩天剛剛挖髒去綹。
    玉料和成品不同,所謂無瑕不成玉,籽料從進貢上來,到真正送到各位娘娘手上,本來就要經過一段處理的工時。
    可陛下竟然一看到這些太監手捧著的盒子,目光就變了。
    徐得鹿很確定,是看到盒子,而不是裏頭的東西。
    為了不教裝玉料的盒子喧賓奪主,每一批玉料用的匣子基本都是一樣的,一樣的款式、質地、紋理,既然都是一樣的,陛下又是看出了個什麽?
    至於被皇帝扣下那份玉料,聽說本來是要送到楊美人那兒去的,楊美人原不在分送之列,但因為新秀裏頭第一個侍寢,盛寵優隆,內侍省的人這才補了一份,沒想到又陰差陽錯地被陛下給扣下了。
    此刻,看著被指到的太監把東西捧了過來,徐得鹿接過,犯難地詢問:“陛下,這玉料是要如何處置?”
    皇帝:“放著。”
    隨即又道:“今晚去鳳藻宮用膳。”
    徐得鹿還沒能參透這玉料的玄機,也不知皇帝所說的將東西放著,是要放在何處,隻得燙手地捧著盒子,麻溜應聲:“是。”
    皇帝剛回到輦駕上,一名禦前小太監卻是上氣不接下氣地找了過來:“陛下,太後娘娘宮裏來了人,說是請您處理完朝事後過去一趟。”
    想到皇帝今日行程頗滿,徐得鹿代為問話:“太後娘娘可有說是何事?”
    小太監皺起了兩搓眉毛,唯唯諾諾又不敢直言:“似乎、似乎是為著主辦端午小宴的人選的事,還有就是……您讓紫泉殿眾人領賞銀的事兒,不知怎的,竟有人胡謅說您是看上了紫泉殿的一名宮女,驚鴻一麵不知姓名,這才用這種法子找人。”
    徐公公讓散布消息,他當然也出了一份力,卻不曾想謠言一旦事關天子,表麵上眾人都壓抑著不敢訛傳,私底下卻變幻出十八般花樣,憑空臆造出這等綺色來。
    徐得鹿也心虛地不敢麵對鑾駕上的帝王。
    但他怎麽覺得,可能也沒錯太多?
    *
    太液池的岸邊上,撈上來的水葫蘆被壘成了一個個墳堆似的小丘。稍後會有殿中省的人來挑揀走一些,用來喂飼養的雞鴨。
    餘下的銷毀起來都嫌麻煩,因此青簪說想拿走幾棵的時候,小太監想也沒想就領她過去了。隻是難免奇怪:“姑娘要這東西做什麽?”
    青簪打著傘跟在太監後頭:“不瞞公公,我喜歡水葫蘆開的花兒,打算養在下房前的院子裏呢。”
    上午內侍省來通知她,若是驗過沒有問題,就可以將那尊半人高的玉料取回去了,那時都還是晴天,中午不知怎的卻又落雨了。
    小太監不太敢正眼瞧青簪,他見過這位姑娘一兩次,其實連她是誰都不知道,但就是記得她。一聽便害羞又積極地道:“那要是不夠,姑娘下個月再來拿!估摸著還得清理一波,沒準到時候花都開了。”
    這東西好養活,貴人們嫌它礙景,往往教人連根拔起,可就算離水幾天,再扔水裏就能活。
    青簪自然應聲,待謝過這位小公公,挎了小半個籃子的水葫蘆,就動身回鳳藻宮了。她是趁著午膳的當口溜出來的,不好在外耽誤太久,旁的時間則更不由她支配。
    可要走最近的道回鳳藻宮,就必須經過太後住的紫泉殿。如今因為皇帝的關係,她想起這個地方竟都有些發怵。
    而今日的紫泉殿外不知何故,往來尤其熱鬧,青簪往回走的時候遇上了不少妃子,在道旁行禮都行了好些回。
    無意中聽見她們說的話,才知道是馬上就要進入五月了,五月梢頭的端陽節一過,月中便是太後的壽辰,也就是千秋節。
    此前鄭修儀提議過要讓新秀們來給千秋節出點子,也好有個嶄露頭角的機會,但被皇後以太後的壽辰出不得半點差錯為由駁了回去,最後還是交由禮部、光祿寺和六尚來籌辦,新秀們隻負責在內宴上獻禮或是獻藝,為太後祝壽。
    這兩天太後不知從哪聽說了這件事,便做主,把組織端陽小宴的事交給了新秀。凡是今年入宮的新妃,但有想主持的,都可以去紫泉殿毛遂自薦,左右隻是個小宴,可隨意放開手腳。
    青簪還沒同多數新妃正經打過照麵,倒是認過畫像,但要準確無誤地將那些同樣生動嬌豔的麵孔和名字一一對上,仍舊頗有難度。
    這會兒,不知道又是哪位新主子從宮道的拐角處碎步走了過來,和不遠處的另外兩位妃子小聲說了什麽,三個人便一起杵著不挪步了。
    個中緣由,青簪無心也沒有資格探究,同她們行過禮,就要繼續回程。
    然而,不過瞬息,她就被迫知道了她們停滯在此的根由。
    佩戴儀刀的侍衛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自拐角後傳來,再是雉尾扇、象輅車,次第從那帶朱牆之後轉出。
    天家陣仗,黃金如塵玉為土。
    正往這裏來的,是天子的儀仗。
    因是下雨天,雨水從遠處的鑾駕那頂華蓋的周沿四淌而下,如垂冷銀色的珍珠。
    一滴一滴,砸得青簪渾身涼透。
    若說之前還有一星半點在為皇帝沒有找到人、自己得以暫時苟免於難而存有僥幸,那麽現在也為這被上天捉弄的巧合深感絕望。
    皇帝為何又去紫泉殿?難道,他就真的那麽頑固、非得找到她才肯罷休嗎?
    以帝王之尊,天子之能,真的掘地三尺,她又能躲到幾時……而且,皇帝既已把所有宮女都叫到了一處,他應該早就發現她不在其列才對。
    可他仍舊頻往紫泉殿,多去一次紫泉殿,豈不是讓她的欺君之罪多加重一分。
    會不會,他已經知道她是誰了?就是想在暗處看著她擔驚受怕,所以不肯給她一個痛快。
    還是又是自己多想,堂堂天子,豈會是這般惡劣、惡趣之人?
    蹲身下去的時候,青簪把傘簷一再往前傾低,直到遮覆住她大半張臉。
    聖駕將近,任何人都不能在帝王將要前行的道路上自由走動,必須要以行禮的姿態等待聖駕經過,才能重新恢複行動。
    在青簪身後不遠的地方,那幾位新妃也已站到了道路側邊,幾乎貼著牆根,端持著宮禮,等待帝王的輦駕。
    其中一人驚喜道:“來了來了!”
    “當誰沒看見呢!噓,別說話了!”趙才人道。
    另外那人的禮便挺了些、聲音也小了些,興奮卻藏不住:“不知道能不能看見裏頭坐著的人,進宮這麽久我都還沒麵過聖呢……”
    方才她們雀躍企佇,就是為了此刻。
    新妃們都希望皇帝能看到自己,幾丈之隔的青簪卻隻一再往傘麵之後縮,祈禱皇帝千萬不要看到她、千萬不要認出她!
    聖駕越來越近,青簪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又急又狠,幾乎到達了一種失控的、幾近病態的速度。
    快要行到麵前了。
    仗著頭垂得夠低,還有一彎油傘擋在上方,就在心快跳到嗓子眼的時候,她閉上了眼睛。
    很快就會安然無事的。
    很快。
    青簪再睜開眼——
    太監高亢得仿若要直衝雲際的聲音在此時響起:“停駕——”
    那頂讓她絕望的黃質象輅的十二鑾車駕,非但沒有如她期望的那樣順利平穩地通過,反而正正好好,降停在她正前方。
    時雨濛濛,疏薄無力地橫隔在她與帝駕之間,這細斜斜的千絲萬絛,更像一張塵網,把她深深縛住。
    繼而,一隻骨節修長的手探出了車窗,僅以手背把鬆鬆勾掛著的簾子往上一推,車外的乾坤便豁然敞露,連同半跪在雨中的宮女的身影。
    “抬起頭來。”
    皇帝喉聲微啞。
    青簪心中最後的僥幸終於也湮滅。
    在那把靜樸的、普通無奇的油傘之後,抬起的是欺霜賽雪的一張臉。因為失去了血色,又從不撲胭脂,而顯得冷如月盤、剔若白玉。她手裏還抱著一隻裝有水葫蘆的籃子,沒有被傘遮庇到,因此濕翠橫陳,水光泛濫。
    “奴婢叩見陛下。”
    如此麵容、如此聲音,無一不相吻合。
    今次宮道之上的相見,蕭放的意外並不比青簪少。
    就在今天,他已經知道了她是鳳藻宮的人,如果不是此刻偶遇,他會用更有趣的方式讓她站到他麵前。
    但他向來順應天意。
    順應這,一再到來的驚喜。
    隻是,運籌千裏的天子也說不出,為何遠遠見到她的姿形,他就覺得是她。也許是因為她欲蓋彌彰地壓下傘的樣子實在突兀好笑,也許是帝王想要的東西,自然會有天助神助。也可能,隻因為今日也落了雨。
    他拿起身邊側畔放著的東西,喚徐得鹿:“把這個給她。還有,”
    徐得鹿看清是什麽,當即大驚,這不是陛下上午在外頭散步時扣下的要給楊美人的匣子嗎?
    原來是和這位姑娘有關!
    徐得鹿小心翼翼捧著盒子,又小心翼翼問道:“是。還有……?”
    蕭放意味不明地哼笑了聲。
    徐得鹿一向自詡比別人會讀帝王的臉色一些,可近來他怎麽覺得,陛下越來越讓人難以捉摸了!
    陛下又是什麽時候認識的這宮人?如此姿色,自己若是見過,沒道理不記得。難道,這就是陛下要找的人?
    他朝不遠處那幾位主子那兒一瞥,趙才人、周寶林、袁選侍,還好,沒有楊美人。也是夠受罪的,聖駕停在了這兒,那幾位就隻能繼續保持行禮的姿勢,天還落著雨,這可不好受。她們似乎也都注意到了這兒的動靜,一個個都在不動聲色地窺聽打量呢。
    趙才人是東宮舊邸升上來的鄭修儀的表妹,論家世可在新秀裏排第二。眼見聖駕還沒到這兒就停下了,還是停在了一個宮女前頭,當即不忿道:“那人是誰啊?陛下給了她什麽!”
    周寶林小聲質疑她:“方才你不是叫我別說話嗎?”
    趙才人瞪了她一眼,卻到底也不敢弄出大的動靜。見到鑾駕重新起行,三個人便又規規矩矩低頭。
    青簪雖抬著蒼白美麗的麵孔,眼瞳卻恭謹、嚴敬地向下落著,不敢直視鑾駕之上的君王。
    直到鑾駕複行。
    那位赫赫有名的禦前大監卻沒伴駕離去,竟是轉身走到了她的麵前。
    青簪幾乎是一眼認出,他遞過來的這隻盒子,款式和漆紋與當日她逃離連璧殿中時手上捧的是一樣的。
    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卻努力保持著麵色平靜,伸臂接下。
    “陛下還有話要托奴才帶給您。”知道陛下對人特殊,徐得鹿的態度自也分外的好,都用上了敬稱。
    青簪此時自沒有心思與他謙虛客道,隻一遍遍在和大雨一樣亂跳的心聲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卑不亢地開口:“公公請講。”
    徐得鹿笑得更為討好:“第一句是,陛下請姑娘將這份玉料送到楊美人手上。”
    “是。”
    “第二句是,陛下問姑娘,究竟是在紫泉殿伺候的還是在鳳藻宮伺候的。若是紫泉殿,此刻順路,即可隨駕同往;若是鳳藻宮,那就請姑娘回去知會皇後娘娘一聲,今兒晚上陛下會到鳳藻宮用膳。”
    青簪身形微微一晃,重新跪穩。她聽出了裏頭的逗弄、脅迫之意,她沒得選,更不能正麵回答。因而隻平聲應道:“是。”
    “還有一句……”
    徐得鹿剛要說下去,就看見眼前的女子柳葉似的眉尖輕蹙。
    仿佛是在嗔怪他怎麽還沒完沒了了,但轉瞬又見她麵色無恙,一如方才的清冷安定,似乎那一蹙隻是他的錯覺。
    他清了清嗓子,總覺得這句話從自個兒嘴裏說出來有些滋味怪異:“陛下最後讓奴才帶給您一句,他說——”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