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紫瑤銀色的瞳孔輕顫。
    怎麽可能？
    他隻是區區練氣，怎麽可能限製她的靈……
    曲紫瑤一咬銀牙，緊忙止住了自己的想法。
    現在才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鬥法之中，一絲再微弱的分神，都有可能釀成大患。
    哪怕不到半息，也足以決定勝負。
    曲紫瑤沒有全力催動靈力，試圖衝破那股無形的阻隔。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
    而且也根本沒有這般時間——
    蕭麟手持仙滅，已然來到了她的身前！
    瞬間，曲紫瑤眸中的銀芒驟然暗斂。
    既然如此，不用靈力便是。
    方才隻是蕭麟出其不意，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在劍道上的造詣，她可不會覺得自己弱了蕭麟半分！
    曲紫瑤身形往旁瞬移一寸。
    蕭麟是一劍刺來。
    這一寸是在曲紫瑤估算之下，既能削減蕭麟此劍大半威力，還能不影響她出劍的絕妙距離！
    下一刻。
    “哈！”
    曲紫瑤輕喝一聲，眸中斂下的銀芒猛然爆發，璀璨奪目。
    人未動。
    劍也未動。
    然而蕭麟就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肌膚一陣生疼。
    那是劍氣散發出的鋒銳氣機。
    足足十八道！
    原來是曲紫瑤出劍的速度太快，十八次出手匯於一瞬。
    這一次，是實實在在的四麵八方，擋無可擋。
    蕭麟卻忽然笑了，改刺為斬。
    曲紫瑤正欲喘息，見此隻得緊忙挪移，似是未曾想蕭麟連格擋哪怕一道劍氣的想法都沒有。
    撕拉！
    青衣泯滅成塵，露出一抹雪膩的白，可隻是刹那，旋即就綻放出了刺目的猩紅。
    曲紫瑤躲得極快，可還是被這一劍輕輕擦到，傷了築基之軀！
    曲紫瑤顧不得身上的傷，猛然抬頭望向蕭麟。
    這點兒疼痛對她而言算不得什麽。
    曲紫瑤隻是驚怒不已。
    他瘋了嗎？！
    她算是攻敵所必救，不擋也不避？
    還是說他仗著自己不敵，長老們會在最後關頭出手救下他。
    所以哪怕拚著失敗，也要傷了她這位築基？
    正想著，忽聽金鐵碰撞之聲。
    曲紫瑤在回神的瞬間，瞳孔微微一縮。
    並非蕭麟接連用劍擋下了十八道劍氣，而是用肉身硬接！
    “你瘋……”
    話語戛然而止，蕭麟一身劍服破破爛爛，露出不少健碩的身軀，渾如天成，哪裏見得半分傷痕？
    曲紫瑤甚至沒有把到嘴邊的話吞回去，而是就這樣無聲散了空中。
    “我瘋什麽？”
    在說話間，蕭麟已是翻手從乾坤戒裏取出一件黑袍披身。
    雖然隻能擋一個後背，但也要比什麽都不擋著好。
    曲紫瑤難以置信：“你為什麽……”
    “毫發無傷？”蕭麟淡淡道，“師姐不曾運轉靈力，隻憑劍意，如何傷得了師弟這經過劍池淬煉的肉身？”
    “胡言！”
    曲紫瑤冷道：“劍山內門弟子，哪個沒有經過劍池淬煉？也不見有誰僅靠肉身就能擋得住我一劍。”
    “是嗎？”蕭麟稍微想了想，“那師弟就再想一個理由吧。”
    曲紫瑤愈發攥緊了自己手中的劍。
    居然是在敷衍她嗎……
    蕭麟緩緩道：“數量、速度、力道……這三者怎能共存？”
    “一瞬十八劍，想必已然耗費了師姐所有的心神，能有尋常一劍的五分威力，已是賦性罕見。”
    曲紫瑤顰眉道：“可我師尊就能做到。”
    “你的師尊？”
    蕭麟語調莫名，讓月素嫻微微冷眸。
    “那是對我們而言，在同境強者眼裏，她一瞬斬出成千上萬劍，威力必然也要比尋常一劍要小。”
    “世間哪有十全十美之事？有得必有失。”
    “唯一有可能各方麵兼備的，或許是我的師尊吧……”
    在道出最後一句話時，蕭麟的眼裏閃過一絲落寞。
    曲紫瑤看不懂這絲落寞。
    怎麽搞得像是掌門已經身死道消了一樣？
    “那你又是拿什麽斷絕了我的靈力……”
    蕭麟眉頭微微一挑，笑道：“不妨師弟把自己的生辰八字也告訴師姐吧？”
    此話一出，曲紫瑤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尚未切磋之中，又怎麽可能把底牌道出？
    隻是這話著實有些輕佻，讓得唐千雪、曲紫瑤兩女都微微顰眉。
    放肆，諸位長老都在呢。
    小麒麟從哪裏學來的這種話？
    曲紫瑤定下心神。
    方才看似聊天，實則也在等待靈力重新流轉。
    她總算再度感受到了力量回歸。
    可若是蕭麟再使出那一招呢？
    “既然力量不夠……”
    曲紫瑤猛地咬開舌尖，麵不改色。
    而後她檀口一張，一口心尖血吐在劍身之上。
    此戰，諸位長老觀摩，還涉及師尊顏麵，更是在她自己大放厥詞之後……
    她，不能輸！
    “我說……”
    果然！
    曲紫瑤心頭微凝，幹脆不去調動靈力，心神、劍意盡數融入這一劍之中。
    “你故技重施，我怎會重蹈覆轍？”
    曲紫瑤皓腕輕抖，劍尖嗡鳴。
    蕭麟把這細微的動作都看在眼中。
    上一次，她就是在半息後連出十八劍。
    半息。
    就是這一刻。
    “……凡欺我身物，滅！”
    曲紫瑤恍惚一瞬，可憑著本能，十八道劍氣依然齊出。
    不再散為漫天星，而是凝為一點，一劍破之！
    然而曲紫瑤哪怕眼睜睜看著那一劍到了蕭麟身前，他隻能硬接，卻沒有絲毫取勝的預感。
    反倒是內心警告大作，足尖輕點，已然倒退而出。
    她抬眸，發現那凝聚自己所有心神的一劍，到了蕭麟身前半寸，如雪遇火般，頃刻消融，無影無蹤……
    這一幕超出了曲紫瑤的認知，讓她心髒都漏跳了一拍，本能地眨了一下眼——
    蕭麟忽然到了她的麵前，黑發飄揚，好似修羅索命！
    曲紫瑤險些驚叫出聲，死死咬著唇瓣，才沒有發出丟人的聲音。
    她運轉妙法，欲將蕭麟這一劍挪送而出。
    可空間之道雖驚人，卻也需要極高的賦性。
    至少要對騰挪之物，有一個簡單的認知。
    但蕭麟這一劍中，卻蘊含著太多她理解不了的東西！
    須臾間，曲紫瑤腦海一片空白，閃過無數畫麵，似重遊此生。
    直到她的餘光忽現一抹白。
    仙裙飄動，月素嫻到來，出手就要擋住蕭麟這一劍。
    蕭麟卻右腳往前一踏。
    看似要欺身一步，實則借力一點，身軀倒飛而出，在空中旋轉數圈，颯然落地。
    “既是切磋，師弟又怎會不點到為止？”
    蕭麟淡笑著，旋即收劍抱拳：“師姐，承讓。”
    劍宮之中，驀然一寂。
    唯有蕭麟身後的黑袍，無風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