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戾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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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婉在描述的時候忽略了一些她和戾南侯的爭吵,但是章文和裴旭依舊聽得哈哈大笑。
    許久,笑聲逐漸小了下去,倒是章文使勁琢磨回味起來,隻搖晃著腦袋嘀咕:“匪夷所思。”
    裴旭笑夠了,安慰王婉:“王夫人,不用太過憂心。這事兒說到底還是君侯做得有些欠妥,反正你也拒絕了,就不要想太多去。”
    王婉歎了一口氣,神態有些頹喪:“我倒也不是……就怕那日駁了君侯的麵子,往後生活裏多有難處啊。”
    章文笑著搖搖頭:“這個且不用擔心,戾南侯資曆雖淺,到底是忠厚仁義之人,善名廣播四海,不會多計較的。”
    說著,裴旭卻感慨似的歎了一口氣:“真是可惜啊……”
    章文歎了一聲:“什麽可惜不可惜的,都是命罷了。”
    王婉沒太聽懂那些啞謎,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二位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章文瞟了一眼王婉:“王夫人,你知道戾南侯爵位的由來嗎?”
    王婉搖搖頭:“還請大人賜教。”
    “這戾南侯本來是莊肅皇帝的後人,兩百年前……”章文說到這裏,就看到王婉一臉懵地瞧著自己,有些意外地看著她,“奇怪平時聽你引經據典的,怎麽說起我朝曆史反而一副茫然的模樣?這不應該啊?”
    王婉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方麵的確是我疏懶了,還請大人不吝賜教。”
    “罷了罷了,就跟你從頭說起吧。”
    “四百年前,大越起於中原,聖主平定天下一統四海,而後百年間四海升平,民不閉戶路不拾遺。不過世事總有起起落落,約莫三百年前,世家大族林立,朝廷衰微,賦稅日益加重,民怨沸騰。這種局麵持續了幾十年,等到桓仁帝在位時期,才借助北川楊氏在內的一脈力量重振朝綱。”
    “隨後,也就迎來我們大越真正意義上的盛世——明莊盛世。”
    提起那個時代,不管是裴旭還是章文,臉上都流淌出極為懷念又喜悅的神態,章文放下茶盞,不由得一聲歎息:“那是個天下無人不懷念的好時候……那七十年間四海太平、五穀豐收、朝堂清明、國富民強,簡直仿佛是一場美夢似的。”
    “明莊盛世?”
    “桓仁帝的長子晉王與三子廣王,便是莊肅皇帝與明獻皇帝,他兄弟二人執掌朝政的五十多年以來,是大越最為興盛的時代。”
    “兄弟倆做皇帝?”王婉有些犯嘀咕。
    大約是看出她的疑惑,章文笑了笑:“你這女子,怎麽連這個也不知道?當年先皇受小人蒙蔽,又大興巫蠱,將當時還是太子的晉王貶為庶人不說,還殘害了朝中不少忠臣良將。為撥亂反正,晉王萬般無奈之下聯合宣威將軍唐戩發動了上元政變,將先皇軟禁於正陽殿內,開城門迎接廣王入京。”
    “當時,本該是晉王繼承大統,但是晉王卻堅持不受,他以為,無論是否無奈,他都行了政變之實,行不忠不孝之事,不應當承襲皇位。”
    王婉點點頭,有些了然地嘀咕了一句:“是程序正義必要性啊……”
    “廣王繼位之後,的確沒有辜負兄長的信任,他勤政愛民、輕徭薄賦,還主持修改了越律,南撫百越北和匈奴,的確是一代明主。隻可惜明帝子嗣凋敝,雖然有四五個孩子,但是不知道為何都十分短壽。他去世之時,新冊立的太子年僅七歲。”
    “幼主悍臣,局麵不可謂不危險。當時晉王將自己的職權交給長子,從北川回到京城,以攝政王身份暫領朝綱。大約十五年之後,新帝逐漸成熟,他又將皇權完璧歸趙,奔赴瓊州一代平定百越。”
    “哇哦……”王婉都有點佩服了,“真是好有活力的人類啊。”
    “莊帝一生沒有領受帝王身份。他一直堅稱,無論理由如何,一個弑父篡權之人,絕不應當坐上皇位,我如此,後人亦如此。然而莊帝去世之後,新帝卻以與父親明帝相同的規製將其葬在鯀山以西的玄陵中,並追諡為莊肅宣德武皇帝。”
    裴旭聽得連連點頭:“莊肅帝與明獻帝不僅能兄弟互相信任,還能將這份情誼延續,不亞於周公吐哺,太伯入吳。真乃是萬古難見的美談啊!”
    王婉聽得也點點頭,似乎頗有同感:“我也喜歡堅持程序正義的人。”
    忽然她似乎意識到什麽,猛然抬起頭:“這故事雖然好,但是跟戾南侯有什麽關係?”
    “莊帝回京攝理朝政,其長子周雲承襲晉王爵位,統領北川三郡。可惜哎……”
    章文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北川本是大越北地第一雄關,兩百年前,晉王周璟與忠武侯唐戩曾經此地發展民生、建立功業,北川因此壯大繁榮,南通隆山,北禦匈奴,土地豐饒,物產富庶,被譽為‘天下第一關’。然而,五十年前,哀帝沉迷巫蠱,在皇都大興土木,為籌措錢糧、防止兵變,他收回唐家軍兵符,將北川拱手讓給匈奴。當時晉王爵位已經傳了四代,正好傳到如今戾南侯周誌的祖父手上,北川封地失守,晉王隻能暫時回到京城。”
    “然而,也不知道當時到底怎麽想的,晉王回京之後,某一日忽然起兵造反,圍了正陽殿,將玉璽偷走,說莊肅皇帝才是正統,這天子之位應當是他的。”
    這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開展聽得王婉一陣皺眉:“……啊?”
    別說王婉,就是章文和裴旭表情也複雜了不少:“這事兒真是……”
    “哀帝心軟,不忍心殺死手足兄弟不說,甚至都將晉王一脈貶為庶民。隻是奪了廣王封號,貶為戾南侯,將其流放到徽州一帶,給了幾百畝地,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王婉聽完,撓了撓下巴,小聲嘀咕起來:“有種漢武大帝看到一半忽然轉台去看張勳複辟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她想起來那個年輕的貴族,再聽到這一翻身世,不由得喟歎一聲:“都說坑爹,這人倒好,被爺爺輩坑死了,想想也蠻唏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