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大司馬趙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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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在那座寺廟正門前,郭二娘扶著王婉下車,又帶著她走到後麵一些,隻能遠遠看到一名黑色錦衣的男子站在路邊。
王婉幾乎一瞬間便看向對方,一股本能的心悸提醒著她,麵前的男人就是當初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那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大司馬大將軍——趙霽。
就在她有些緊張地想要轉開視線的時候,那人卻仿佛意識到什麽,忽然扭過頭,目光直直地與她對視上。
趙霽雖然比不得賀壽周誌那樣漂亮,但是趙霽的五官依舊是端正的,大約因為常年奔波,他皮膚透著健康的褐黃色,輕薄的皮肉緊緊貼在寬闊高大的骨架上,眼睛細長,眼尾帶著些許狡猾的上揚。
他隔著很遠的距離就這麽直直地盯著王婉,目光仿佛帶著扯住皮肉的鉤子一般,不動聲色地直直盯著王婉。許久,才微微側過頭,重新掛上和藹的笑容,與周誌笑著說起話來。
“王夫人,大司馬剛剛在看你。”郭二娘站在王婉身側,一直扶著自己的佩劍,“你們之前可曾見過?”
王婉吞了一口唾沫,默默移開視線:“我從生下來起,就沒有去過北岸。”
“那很可能是大司馬猜到了什麽,請您務必不要離開我的身邊。”
王婉點點頭,伸手拽住了郭二娘的衣角,小聲嘀咕了一句話:“他好嚇人。”
郭二娘微微瞟了王婉一眼,順勢讓她挽著自己往前走,一邊小聲提醒:“到了這裏不要多說話,不要擔心,我們大人會保護好您的。”
趙霽扭頭示意:“君侯,後麵兩位女眷是?”
“哦,高大些的是我的侍衛,奉車都尉郭二娘,旁邊的是這次事情的知情者,叫王婉,本是村姑,因為認識些字得了縣衙提拔,現在在喬州清河縣做主筆書吏。”
“王,婉?”趙霽扭過頭瞟了一眼,隨即朝周誌笑了起來,“的確是村姑模樣,沒見過什麽大世麵,走路都走不穩呢。”
周誌也跟著笑了笑,並不曾接話。
片刻,兩人隻是安靜地往前走,各自懷著一些心思。
打破沉默的依舊是趙霽:“君侯多久沒來北岸了?”
“有十幾年了,隻在很年幼的時候跟隨父親去過一趟京城。”周誌說著,有些無奈地笑了,“有時候想著也很唏噓,我本是莊帝之後,卻從沒有去過北川,實在慚愧。”
“凡事不由人嘛。”
周誌瞟了一眼趙霽的表情,忽然別有所指地歎了一口氣:“若是本侯有些封地,能夠拉出個幾千人的隊伍,當年大司馬北征收複北川之時,本侯必然帶上全部人馬趕來支持。”
趙霽聽到這句話,有些驚訝地抬了抬眉毛,隨即笑了起來:“哎呀,那真是……”
他沒有說出什麽當真有意義的話,但是兩人之間的氣氛卻仿佛緩和親近了一些。
幾人並沒有去大司馬府上,而是直接去了旁邊的白龍寺。
寺院裏早早準備好兩間齋堂,裏麵備了些酒菜,寺廟的主持與眾人打了個招呼,又上了些齋飯,便帶著一眾弟子退下,留下幾人好好說話。
趙霽倒是當然不讓坐了主位,隨即便邀請周誌坐到他的身邊,親自為他斟酒:“君侯遠道而來,本想在府上宴請,然而這次事情略有不同,到底不好直接擺上一桌家宴,故而便在此處準備一桌便飯,還望君侯不要嫌棄。”
“大司馬客氣了。”
周誌接過酒杯,同趙霽對飲了一杯,誇讚幾句美酒之後,左右看看已經沒有外人,便開門見山說了起來:“大司馬,我這次來,是和吳大人一同來的,我們打算回京請罪,正好路過延州,便想著來看望大司馬。”
趙霽放下酒杯,輕歎一聲:“這些話,君侯在信裏也說了,隻不過在下心裏的確有些疑惑。這吳大人是做了什麽事情,居然要返京請罪?而且還要中道來我這裏一趟……各種原因,還請君侯為本官解惑。”
說到這個話題,周誌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將酒杯放下,神色略微嚴肅了些:“趙大人,不瞞您說,這次本侯不過是個由頭,到底還是吳大人得罪了您,來負荊請罪了。”
“噢?”趙霽故作無辜地眨眨眼睛,“本官近來一直都在延州督促河堤修建,忙得昏天黑地的,這吳大人怎麽得罪本官了?”
周誌抬眼看向吳寶貴,隻見他低著頭一言不發,便重新開口:“最近喬州荔枝的事情,大司馬可聽說了?”
“荔枝?那是去年的事情吧?今年的已經開始運送了?”趙霽一副茫然的模樣,似乎打定主意裝傻到底。
“吳大人去年負責供果運送,招惹上一些是非。”眼見著趙霽端的是一副一無所知的模樣,周誌也隻好說得含糊些。
他伸手輕輕指了指自己的腦門,壓低聲音:“搞錢搞昏頭,惹了大事了。”
周誌這話說得聲音並不小,現場幾乎所有人都能聽到。
吳寶貴坐在王婉對麵,這次明明是他的事情,但是他卻隻能低著頭,一言不發地等待著,聽著周誌這麽說,也隻是縮了下脖子。
趙霽轉頭瞟了一眼吳寶貴,發出一聲答應聲:“百姓鬧起來了?”
“豈止百姓,搜刮得太狠,連縣官也跟著鬧起來了。”周誌低聲說著,語氣帶幾分擔憂。
“那確實動靜不小啊。”趙霽表情逐漸嚴肅了起來,他抬眼剮了吳寶貴一眼,“這是撈了多少,弄得這麽難看。”
“嗨。”周誌歎一口氣,拍著腿歎了一口氣,含糊著把這個話題跳了過去,“流言蜚語嘛,傳起來就沒有譜了,最後難免牽扯到不該牽扯的人。”
趙霽不動神色地端起酒杯,緩慢地啜飲一口:“牽扯到了本官?”
“流言蜚語嘛。”
趙霽驟然嚴肅起來,抬眼去看吳寶貴:“牽扯不牽扯本官的,這事兒不打緊,我們為人臣的,不過為皇上做事情而已。本官擔心的是,既然已經牽扯到本官,那應當沒有牽扯到聖上吧?牽扯本官事小,牽扯到聖上就事情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