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來的時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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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殿。
    天光尚早,晨曦透過殿頂的琉璃瓦,在光潔如鏡的金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文武百官按品級分列,低聲交談,一如往常。
    隻是,那個往日裏總是站在百官之首,長袖善舞,談笑風生的位置,今日,空著。
    胡相爺沒來。
    幾個與相府往來密切的官員,心裏莫名地有些發慌,交頭接耳,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肅靜!”
    內侍尖銳的唱喏聲,讓殿內瞬間安靜下來。
    可眾人等來的,並非是皇帝的儀仗。
    “吱呀——”
    奉天殿那兩扇沉重的朱漆大門,被人從外麵,緩緩推開。
    刺目的陽光湧入,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眯起了眼。
    一個身影逆著光,出現在門口。
    飛魚服,繡春刀。
    錦衣衛指揮使,毛驤。
    他身後,是兩列同樣身著飛魚服的校尉,麵無表情,眼神如鷹,邁著整齊劃一的步子,無聲地湧入大殿。
    沒有喝令,沒有喧嘩,隻有甲葉碰撞的輕微鏗鏘,和軍靴踏在金磚上那沉悶的“咚、咚”聲。
    那聲音,像一柄柄重錘,一下下,狠狠砸在殿內所有人的心上。
    一股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煞氣,瞬間充斥了整個奉天殿。
    百官駭然,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原本整齊的隊列,變得散亂。
    就在這時。
    “陛下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朱元璋與太子朱標,一前一後,從側殿走了出來。
    朱元璋沒有穿龍袍,隻著一身明黃色的常服,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半分喜怒。
    他沒有走向那張高高在上的龍椅,隻是走到了丹陛之上,負手而立,用那雙總是深邃難測的小眼睛,緩緩掃過底下噤若寒蟬的文武百官。
    “咱這輩子,從一個要飯的,走到今天,靠的是什麽?”
    朱元璋開口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靠的,是跟著咱一起,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兄弟!是千千萬萬,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跟咱一起打天下的將士!”
    “咱打下了這江山,不是為了讓某些人,把它當成自家的錢袋子,也不是為了讓某些人,拉幫結派,結黨營私,把這朝堂,變成他家的後花園!”
    他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咱還沒死呢!這眼睛,也還沒瞎!”
    他猛地一揮手,指向底下那群瑟瑟發抖的官員。
    “毛驤!”
    “臣在!”毛驤上前一步,單膝跪地。
    “念!”
    “遵旨!”
    毛驤站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卷黃色的卷軸,緩緩展開。
    整個大殿,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份卷軸之上。
    他們知道,那不是聖旨,那是催命符!
    “中書省左丞,楊淮!結黨營私,貪贓枉法,圖謀不軌!拿下!”
    毛驤的聲音,像是一柄冰冷的鐵錘。
    站在文官隊列前排的楊淮,身子猛地一晃,那張總是帶著幾分儒雅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兩名錦衣衛校尉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像拖一條死狗般,將他拖出了大殿。
    “不!不!我冤枉!陛下!臣冤枉啊!”
    楊淮的哭喊聲,在殿外響起,卻很快就弱了下去。
    殿內的官員們,一個個臉色煞白,膽小的,雙腿已經開始不受控製地打顫。
    毛驤沒有停頓,他的聲音,繼續在殿內回響。
    “禦史大夫,陳寧!構陷忠良,收受賄賂,其罪當誅!拿下!”
    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名字,從毛驤的口中念出。
    每念出一個名字,就有一名平日裏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員,被錦衣衛無情地拖出大殿。
    有人腿一軟,當場就癱倒在地,屎尿齊流,被校尉嫌惡地拖走。
    有人狀若瘋癲,指著朱元璋的方向破口大罵,罵他忘恩負義,罵他鳥盡弓藏,結果被校尉一記刀鞘狠狠砸在嘴上,滿口牙混著血沫飛了出去。
    更多的人,則是麵如死灰,一言不發,任由自己被帶走,仿佛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結局。
    整個奉天殿,徹底亂了。
    哭喊聲,求饒聲,咒罵聲,此起彼伏,如同人間地獄。
    而站在丹陛之上的朱元璋,始終麵無表情。
    他就像一個冷漠的看客,靜靜地欣賞著自己親手導演的這出大戲。
    終於,當最後一個名字念完,那份長長的名單,也到了盡頭。
    原本站得滿滿當當的大殿,此刻,空了一小半。
    剩下的官員,一個個低著頭,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都看到了?”
    朱元璋的聲音,再次響起。
    “咱今天,就是給你們提個醒。”
    “誰要是覺得,自己的脖子,比我的刀硬,大可以試試,天底下想做官的大有人在,大明不缺做官的。”
    “散朝。”
    說完,他便轉身,帶著朱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直到那明黃色的身影徹底消失,殿內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才稍稍減弱。
    剩下的官員,如蒙大赦,一個個失魂落魄,相互攙扶著,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座讓他們膽寒的宮殿。
    僅僅半日,應天府的天,就徹底變了。
    詔獄,根本關不下這麽多人。刑部的大牢,很快也被塞得滿滿當當。
    毛驤將審訊的結果和抄家的清單,一並呈報給了朱元璋。
    “陛下,胡惟庸黨羽,悉數落網,無一逃脫。”
    “從這些人家中,共抄出金銀,合計三百七十餘萬兩,田產、商鋪、古玩字畫,不計其數。”
    朱元璋聽著這個數字,不怒反笑。
    他拿起一份清單,遞給身旁的朱標,那雙小眼睛裏,滿是譏諷。
    “標兒,你看看,大明開國才多少年啊!如此百廢待興,滿目瘡痍的大明他們就能收刮這麽多。”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嗬嗬……”
    “咱這些‘清廉’的肱股之臣,可真的能幹啊!”
    朱標看著那份清單,沉默不語。
    朱元璋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那雙總是深邃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疲憊,和一絲如釋重負。
    “走吧,標兒。”
    “陪咱去見見,咱這位……好丞相。”
    詔獄最深處。
    那扇沉重的,散發著鐵鏽和血腥味的牢門,被緩緩推開。
    朱元璋負著手,一步步走了進來。
    胡惟庸正端坐在桌前,他身上穿著的,依舊是那件象征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公服,隻是有些褶皺。
    聽到動靜,他緩緩抬起頭。
    四目相對。
    一個,是開天辟地,君臨天下的帝王。
    一個,是曾經權傾朝野,如今身陷囹圄的囚徒。
    這是他們的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