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送高麗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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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看著範統一臉死了爹媽的頹喪樣,心裏那點鬱悶反倒散了。
    “賠本?”
    “怎麽,在你範胖子眼裏,隻有金子銀子才是買賣”
    這時寶年豐跑過來甕聲甕氣說道,手裏的大斧子都提不起來了,“頭兒,我剛才去問了,朱能他們光是金佛就拉了三大車!三大車啊!”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範統的心更疼了,疼得直抽抽。
    “出息!”朱棣實在看不下去了,又是一腳踹過去,“你懂個屁!”
    他撿起一卷地圖,在範統眼前“嘩啦”一下展開,火把的光照亮了上麵密密麻麻的朱砂紅點。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麽?”
    “從山東到福建的海岸線,所有港口、衛所、暗礁、水文!比咱們兵部自己畫的都他媽詳細!”
    “還有這些信!”朱棣又抓起一把信紙,狠狠摔在範統懷裏,“高麗那幫王八蛋,早就跟倭寇勾結好了!就等著咱們跟納哈出打得兩敗俱傷,他們好從背後捅刀子,一個占遼東,一個入寇我大明沿海!”
    “這些東西,是金山銀山能換來的?”朱棣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子寒氣,“有了這些,咱們就是師出有名!咱們殺的,就不是什麽高麗貴族,是通敵叛國的賊!咱們占的,就不是高麗的土地,是為民除害,是永絕後患!”
    範統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他低頭看著懷裏的信紙,又看了看那詳細到令人發指的地圖。
    腦子裏的算盤珠子,終於從金銀財寶上,挪到了別的地方。
    好像……似乎……這麽一算……確實不虧?
    “王爺英明!”範統的臉瞬間由陰轉晴,一拍大腿,笑得滿臉肥肉亂顫,“我就說嘛!跟著王爺幹就是高端,這就叫格局!他朱能搬的是金山銀山,咱們拿的,是江山社稷啊!”
    這馬屁拍得,連旁邊路過的徐達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朱能和張英正好耀武揚威地騎著戰獸過來,身後還跟著幾個親兵,抬著一口沉甸甸的大箱子。
    “哎喲,四殿下,範頭,”朱能人未到,聲先至,那張大黑臉上滿是藏不住的得意,“你們這趟辛苦了!聽說跟倭寇幹了一仗?那幫窮鬼,油水不多吧?”
    他一邊說,一邊示意親兵把箱子打開。
    “哐當”一聲。
    滿箱的金條,在火光下晃得人眼暈。
    “不多不多,”朱能從裏麵隨手抓了一把金條,塞到範統懷裏,“兄弟們辛苦,拿去喝酒!不夠了再跟哥哥說!”
    範統抱著那幾根沉甸甸的金條,剛才還覺得江山社稷挺香,可現在……你們兩個完了,小鞋穿個夠吧!
    朱棣的麵皮也抽動了一下。
    徐達在一旁,看著這幾個活寶,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他先是對朱能和張英點了點頭。
    “做得不錯,繳獲頗豐。”
    然後,他的目光轉向朱棣和範同,帶著一絲讚許。
    “你們,做得更好。”
    他指了指朱棣手裏的鐵盒。
    “這些東西,比十個高麗國庫都值錢。”
    一錘定音。
    朱能臉上的得意收斂了些,雖然還是不明白幾張破紙怎麽就比金子值錢,但大帥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再炫耀。
    範統的心裏,總算是平衡了點。
    可抱著懷裏的金條,再看看遠處那連綿的車隊,他還是忍不住湊到朱棣身邊,小聲嘀咕。
    “王爺,下次要還有這種活,咱們能不能……先去抄家,再去打倭寇?”
    遼東,金城。
    夜色已深,暖閣內燈火通明。
    太子朱標,靜靜地坐在案後,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
    他麵前,攤開的正是從遼東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戰報,以及一封朱棣用蠟丸封好的密信。
    戰報上的赫赫戰功,沒有讓他的神情有太多波動。
    但那封密信裏的內容,卻讓他敲擊桌麵的手指,停了下來。
    高麗王室,以及那些根深蒂固的大貴族世家,被蒙古亂兵屠戮一空。
    整個高麗上層,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權力真空。
    “嗬。”
    朱標發出了一聲輕笑。
    他這位四弟,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驅趕蒙古亂兵,這借刀殺人,是把這把刀用到了極致,把所有後續的麻煩,都提前清掃得幹幹淨淨,外加勾結倭寇合謀覬覦大明領土。
    現在的大明,隨時可以名正言順地,完整地接管整個高麗。
    “來人。”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門外,一名小太監躬身而入,垂手侍立。
    “把高麗王室貴族被屠戮一空的消息,原封不動地,送去給館驛裏的高麗使者。”朱標淡淡地吩咐道。
    小太監愣了一下,似乎沒明白這道命令的深意,但還是立刻叩首。
    “奴婢遵旨。”
    “另外,”朱標的指尖,點在了那封密信上,“把遼東的錦衣衛千戶,給孤叫來。”
    小太監領命而去。
    暖閣內,再次恢複了寂靜。
    朱標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漂浮的茶葉。
    國破家亡。
    對於一個使臣而言,這四個字,足以壓垮任何人的心誌。
    沒過多久,一個穿著飛魚服,身形如同鬼魅的錦衣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暖閣內,單膝跪地。
    “參見太子殿下。”
    “交給你一件事。”朱標放下茶杯,茶水溫熱,他的話語卻冰冷刺骨。
    “送高麗使者上路。”
    錦衣衛的身體沒有一絲顫動,仿佛聽到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差事。
    朱標繼續說道:“做成國破家亡,悲憤自盡的模樣。做得幹淨點,不要留下任何手尾。”
    一個心懷故國的使臣,在聽聞國破家亡的噩耗後,悲痛欲絕,自縊於館驛之中。
    這,是多麽合情合理,多麽令人扼腕歎息的一件事。
    如此一來,高麗最後的、在法理上能夠發出聲音的人,也消失了。
    吞並高麗,再無任何阻礙。
    “卑職,遵命。”
    錦衣衛的身影,再次融入了黑暗之中。
    就在這時,一名屬官匆匆趕來,呈上了一份剛剛從宮裏傳出的聖旨。
    朱標展開聖旨,一目十行。
    父皇命他代天巡狩,前往遼東及高麗,犒賞三軍,宣讀封賞。
    他的視線越過聖旨,望向窗外。
    夜色下的遼東,已經有無數聞風而動的商賈,開始打點行裝,準備跟隨王師的腳步,湧向那片剛剛被鮮血洗禮過的土地。
    朱標緩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輿圖前。
    他的手指,從遼東,緩緩劃過鴨綠江,最終,落在了開京的位置上。
    “戰爭結束了。”
    他輕聲自語。
    “生意,才剛剛開始。”
    而那位剛剛走出東宮的小太監,正提著燈籠,快步走向城中的館驛,他懷裏揣著那份足以摧毀一個人的消息,臉上卻帶著一絲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