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我操你媽的慶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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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聲脆響,格外刺耳。
緊接著,那句輕佻的“哭什麽哭”,像一把沾了屎的刀子,捅進了所有饕餮衛士兵的耳朵裏。
範統緩緩鬆開了李小二。
他站了起來。
那龐大的身軀,在這一刻,似乎又沉重了幾分。他沒有看任何人,目光穿過數百步的距離,越過一張張驚愕呆滯的麵孔,死死釘在了那個摟著女人,滿臉醉意的藍玉親兵臉上。
然後,他的目光緩緩上移,落在了那個笑容已經徹底僵硬,正試圖用豪爽來掩蓋尷尬的永昌候,藍玉的身上。
藍玉的酒意,在李小二那聲泣血的“我操你媽”中,已經醒了大半。他看著範統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胖臉,心裏莫名一突。但他久居高位,早已習慣了用權勢和威嚴來掩蓋一切。
“範將軍,這是怎麽了?”藍玉臉上的肌肉抽動著,強行擠出一個笑容,“打了大勝仗,何故如此愁眉苦臉?不過是死了幾個燒火的,回頭本帥上報朝廷,給他們家人多要些撫恤就是了。來,來人啊,給範將軍上酒!今天,我們慶功!”
慶功。
這兩個字,像兩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了範統的耳膜。
他動了。
一步,一步,朝著藍玉走了過去。
他走得很慢,沉重的鐵靴踏在滿是牛羊糞便和血汙的草地上,發出“咯噔、咯噔”的悶響。
那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下一下,敲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藍玉軍營的喧囂,徹底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這個正在移動的龐大身影上。
他身後的饕餮衛,沒有接到任何命令,卻也動了。他們無聲無息地跟在範統身後,那三千多名從河穀煉獄裏爬出來的鬼卒,組成一道沉默的鋼鐵洪流,緩緩向前。
肅殺之氣,瞬間凝固了空氣。
藍玉的親兵們臉色大變,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刀柄,在他身前組成了一道人牆。
兩支剛剛還並肩作戰的友軍,在這一刻,劍拔弩張。
朱棣站在原地,沒有動,隻是那隻握著狼牙棒的手,又緊了幾分。
“範統,你待如何?”藍玉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他看著範統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一股被當眾冒犯的怒火壓過了心底的那絲不安,“打了勝仗,你不思為聖上慶賀,卻在這裏擺著一張死人臉,給誰看?”
範統沒有停步,他走到了藍玉的馬前,停下。
他抬起頭,那雙總是眯著的小眼睛,此刻睜得很大,裏麵沒有一絲光亮,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黑暗。
“藍玉。”
範統開口了,聲音平靜得可怕。
“我的人,為了等你,死了三十八個。”
“你晚了三天。”
“在沙漠裏,你在幹什麽?”
這幾句質問,平鋪直敘,不帶任何情緒,卻像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了藍玉的臉上。
藍玉的酒意,在這一刻,徹底醒了。
他看著範統那雙死人一樣的眼睛,一股怒火轟然炸開。他是什麽人?大明軍中年輕一代第一人,聖上親封的永昌候!如今,一個火頭軍出身的胖子,竟敢當著兩軍將士的麵,如此質問他?
“放肆!”藍玉勃然大怒,猛地一拍馬鞍,“範統,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來質問本帥!”
“大軍迷航,乃兵家常事!你以為這戈壁沙漠是你家後院,想走哪條路就走哪條路嗎?”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範統,試圖用自己的身份和氣勢,將對方壓垮。
“如今大捷在前,你卻為了幾個夥計,在這裏尋釁滋事,動搖軍心!你眼裏,還有沒有軍法?還有沒有聖上?”
軍法?
範統笑了。
那張肥胖的臉上,肌肉扭曲著,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緩緩抬起手,那根粗壯的手指,指向了藍玉身後那片依舊在喧鬧的營地,指向了那個剛剛從帳篷裏出來,摟著女人的親兵。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從平靜的死水,瞬間變成了咆哮的怒濤!
“軍法?”
“我的人在戈壁灘上被人一刀一刀砍的時候,你他媽的軍法在哪裏?!”
“我那三十八個兄弟,用命給你保住的補給,讓你和你這十五萬大軍吃飽了,喝足了,有力氣了!”
範統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響,一句比一句更像是杜鵑泣血!
他的手指,從那個親兵,移到了藍玉那張因憤怒而漲紅的臉上。
“然後呢?”
“然後,你他媽就抱著韃子的女人,在這裏慶功?!”
“慶你媽的功!”
最後那幾個字,範統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胸腔裏撕心裂肺地吼了出來!
那句在戈壁灘上,獨臂老李耗盡最後一絲力氣也沒能罵出口的詛咒。
那句在李小二口中,充滿了無盡悲憤與絕望的遺言。
在這一刻,被範統,原封不動地,吼了出來!
“我操你媽!”
話音未落,範統那龐大的身軀,以一種與他體型完全不符的爆發力,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地麵為之一震!
他那隻砂鍋大的拳頭,包裹在猙獰的鐵甲之中,帶起一股撕裂空氣的惡風,攜著三十八條冤魂的重量,攜著一個兒子失去父親的悲痛,攜著他自己那無盡的愧疚與怒火!
一記簡單粗暴的右勾拳,狠狠地,砸在了藍玉那張不可一世的臉上!
嘭——!!!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悶響!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
所有人,包括朱棣在內,都目瞪口呆地看著。
看著藍玉那張因為震驚和劇痛而瞬間扭曲的臉。
看著兩顆帶血的牙齒,從他嘴裏飛了出來,在空中劃出一道淒美的弧線。
看著他那魁梧的身軀,像一個破麻袋一樣,被這一拳打得淩空飛起,雙腳離地!
看著他向後倒飛出去,狠狠地撞翻了身後兩名想要上前的親兵,最後“撲通”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位剛剛還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大明永昌候,連哼都沒哼一聲,腦袋一歪,口鼻竄血,當場昏死過去。
整個草原,瞬間死寂。
風聲,哭聲,笑聲,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拳之下,被徹底清空。
範統甩了甩手,那覆蓋著鐵甲的拳頭上,沾著藍玉的血和口水。
他低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嘟囔了一句。
“他娘的,骨頭還挺硬。”
隻剩下死一樣的,寂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