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金山銀山,是搬走還是住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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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餘暉將戈壁染成一片暗紅。
戰場上死寂無聲。
戰爭結束了。
空氣裏,焚燒血肉的焦臭混著鐵鏽的氣味,濃稠得令人作嘔。
燕王鐵騎沉默地清理著戰場,將一具具敵軍屍首拖拽、堆積。
他們的臉上沒有勝利的喜悅,隻有殺戮過後的麻木。
朱棣站在那片被不朽軍鮮血浸透的沙地上,紋絲不動,宛如一尊黑鐵雕像。
那麵繡著不死鳥的軍旗,就倒在他的腳邊,旗上的火焰被血染得黯淡。
“把他們的頭都砍下來。”
朱棣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
“在燕塞堡的廢墟上,給本王築一座京觀。”
“要高,要讓所有路過這片戈壁的雜碎,都能看見!”
他依舊對帖木兒的自盡耿耿於懷。
朱棣胸中一股無名火無處宣卸。
這頭惡狼,竟在他亮出獠牙的最後一刻,自己撞死在他腳下的石頭上,奪走了他親手了結的快感。
憋屈,暴躁。
這股無處發泄的戾氣,隻能傾瀉在這些屍體上。
“王爺英明!”
幾個草原部落的首領連忙湊上前來,臉上堆滿諂媚。
朱棣並未理會,隻是冷漠地看著那些被斬下的頭顱,像在看一堆無用的石塊。
與這邊的肅殺截然不同,戰場的另一頭,則是一片火熱。
“都他娘的給老子手腳麻利點!”
範統一腳踹在一個想私藏金腰帶的饕餮衛屁股上,叉腰破口大罵。
“眼珠子放亮點!甲歸甲,刀歸刀,弓歸弓!”
“那些鑲了寶石的玩意兒,單獨放!誰敢磕了碰了,晚飯別想吃了!”
饕餮衛們發出一陣興奮的怪叫,如一群出籠的餓狼,撲向戰場的每個角落。
他們對砍頭築京觀沒興趣,對搜刮戰利品卻有無窮的熱情。
寶年豐一手拎著一具帖木兒將領的屍體,另一隻手像拔蘿卜般,輕鬆地將屍體身上的板甲一片片撕下,扔進旁邊的大筐。
“頭兒,這個,好。”
他拎起一麵還算完整的盾牌,盾牌中心鑲著一塊巨大的綠鬆石。
“不錯不錯!”
範統眼睛放光,跑過去愛不釋手地撫摸著。
“媽的,這幫孫子真有錢,打仗還帶這麽多零碎。寶子,你帶人專扒那些當官的,油水多!”
範統又心疼地看向一具被狼牙棒砸爛的屍體,其身上的黃金甲胄已徹底變形。
“敗家!真是敗家!”他捶胸頓足,“這得值多少錢!王爺也真是,就不能打個偏點的地方嗎?”
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手腳飛快地從屍堆裏搜刮值錢的東西。
彎刀、號角、鑲金的馬鞍……隻要是發光的東西,他一個都不放過。
這支剛剛還狀若魔神的軍隊,此刻活像一群專業的拾荒匠。
臨時搭建的帥帳內。
幾個被俘的帖木兒貴族像死狗般被扔在地上,抖如篩糠。
他們望著主位上的朱棣,眼神如同看著從地獄爬出的魔神。
那場毀天滅地的大爆炸,已徹底摧毀了他們的心誌。
在他們眼中,那絕非凡人的力量。
朱棣一言不發,手指一下下地敲擊著案幾。
每一下,都讓那幾個貴族的心髒隨之猛抽。
“帖木兒死了,他那幾個兒子,誰能說了算?”
朱棣終於開口,聲音平淡,卻有不容置疑的威壓。
一名年長的貴族嘴唇哆嗦了半天,用生硬的漢話回道:“是……是沙哈魯王子……他是帖木兒指定的繼承人。但是……但是哈裏勒蘇丹王子,他是帖木兒的長孫,手握重兵,駐守在撒馬爾罕……還有……還有米蘭沙王子……”
貴族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知道,帖木兒一死,那座用鮮血白骨堆砌的龐大帝國,頃刻間就會因王位之爭,陷入最殘酷的內戰。
朱棣的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一個分裂、內耗的帖木兒帝國,才是一頭能被慢慢肢解的肥羊。
帳簾掀開,範統哼著小曲,滿麵紅光地走了進來,懷裏還抱著個金光閃閃的頭盔。
“王爺,發了!咱們這回真發了!”
他把頭盔往地上一墩,獻寶般地說:“就腳下這片地,我粗略估算,扒出來的金銀器皿、精良甲胄,夠咱們這次出征的開銷了!”
朱棣沒理會他的財迷樣,隻是指了指帳外。
“那個不朽軍,什麽來頭?”
這個問題,讓範統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他臉上的肥肉抽動了一下,眼神變得有些飄忽,陷入了某種久遠的回憶。
“不朽軍……”
他走到帳外,看著遠處正在堆砌的京觀,看著士兵將一麵麵殘破的“不死鳥”軍旗扔進火堆。
不死鳥……不朽軍……
悍不畏死,以一當十。
決死的衝鋒,朝聖般的赴死。
一個塵封在他腦海深處,屬於另一個世界的曆史名詞,猛地和眼前這慘烈的一幕重合。
波斯第一帝國,阿契美尼德王朝,那支由一萬名最精銳戰士組成,缺一補一,永遠維持萬人規模,讓整個古典世界都為之戰栗的——波斯不死軍!
帖木兒,這個自詡為成吉思汗後裔,卻處處效仿古代波斯大帝的征服者,竟然連軍隊的番號,都在模仿千年前的舊事!
“他娘的……”範統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聲音裏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荒謬感。
“原來是個徒有其表的仿冒貨。”
“什麽仿冒貨?”朱棣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
“呃,沒什麽。”範統連忙打了個哈哈,掩飾住內心的震動,“就是說這幫孫子,挺能裝的,取個名叫不朽,結果還不是被咱們一波就給幹碎了。”
朱棣沒再追問,他的目光越過京觀,越過滿地狼藉,投向了地圖上那個遙遠的名字——撒馬爾罕。
帖木兒帝國的龍興之地,絲綢之路上最璀璨的明珠。
一座堆滿黃金與珍寶的城市。
此刻,那裏群龍無首。
朱棣的眼中,燃起一團比燕塞堡爆炸時更加熾熱的火焰,那是純粹的,不加掩飾的貪婪與野心。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身邊這個還在盤算戰利品的胖子,嘴角扯出一個殘酷的笑意。
他突然開口問道:
“胖子,你說,一座沒有主人的金山擺在麵前……”
“咱們,是搬走,還是……直接住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