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換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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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AAAAGH!!!”
    寶年豐的咆哮不像人聲,他掄起巨斧,整個人化作一道絞肉的旋風。兩名帖木兒士兵舉盾格擋,盾牌連同後麵的身體,被斧刃從中劈開,滾燙的內髒血漿濺了他滿頭滿臉。
    他渾不在意,隻用舌頭舔了舔嘴角的血,憨厚的臉上滿是狂熱。
    城門已破,赫拉特的心髒徹底敞開。
    巷戰爆發。
    這根本不是戰鬥,是屠宰。
    剛從睡夢中驚醒的赫拉特守軍,倉促拿起武器,麵對的卻是從地獄湧出的鋼鐵魔神。饕餮衛沉默著推進,塔盾在前撞碎一切,長槍從盾牌的縫隙中遞出,每一次收回,都帶走一條性命。
    朱高煦帶著世子營跟在後麵,瞧著街道兩旁華麗的豪宅,兩眼放光。
    “搶!都他娘的給老子搶!”
    他一馬鞭抽在一名親衛的屁股上。
    “除了婆娘和金子,喘氣的都砍了!誰搶得多,回去老子重賞!”
    一時間,這座絲路明珠化為人間煉獄。哭喊,慘叫,兵刃交擊,木樓燃燒的爆裂聲,匯成一曲末日絕響。
    火焰吞沒穹頂。
    濃煙遮蔽天光。
    總督府。
    這裏的戰鬥結束得最快。
    範統一腳踹開鑲金嵌玉的大門,裏麵的抵抗零零星星,不成氣候。
    “老牛,給爺拱!”
    他一聲令下,胯下的牛魔王低吼一聲,四蹄發力,化為一輛失控的戰車,轟隆隆衝進大廳。所有精美的立柱、掛毯、家具,在它麵前脆弱如紙。
    “嘿嘿,發財了發財了!”
    範統騎著牛,在總督府巨大的庫房裏橫衝直撞,嘴巴快咧到耳根。一箱箱的金幣,一串串的寶石,堆積如山的香料絲綢,晃得他眼花繚亂。
    “搬!都給老子搬!哈哈哈哈,絲路就是富啊!”
    他指揮著手下,自己則一個猛子紮進金磚堆裏,幸福地打滾。
    與庫房的喧囂不同,總督府主廳,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朱棣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張鋪著雪白虎皮的總督大椅上。他沒卸甲,一身猙獰的黑甲與周圍的奢華格格不入。腳下,象征權力的波斯地毯已被血水和泥土玷汙。
    大廳中央,放著一副擔架。
    沙哈魯醒了。
    他躺在上麵,身體因為失血和劇痛,不受控製地抽動。他渙散的視線艱難上移,最後停在上方那個高大的身影上。
    他看不清那人的臉,隻能看到一雙在火光下反射著金屬光澤的甲胄。
    米蘭沙站在擔架旁,一言不發。
    他手裏把玩著那柄捅死阿克巴的匕首,用一塊絲綢,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上麵早已幹涸的血跡,動作輕柔,專注。
    他沒看王座上的朱棣,也沒看地上那個曾經讓他仰望的兄長。
    “為……什麽……”
    沙哈魯喉嚨裏擠出幾個字,每發一個音,斷肢處就傳來一陣劇痛,臉上的肌肉都擰在一起。
    他費力地轉動頭顱,望向那個沉默的弟弟。
    “那……是……我們的……國……”
    話音未落,米蘭沙擦拭的動作停了。
    他抬起頭,那張被毀掉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國?”
    他重複了一遍,然後笑了。
    笑聲很低,很輕,卻越來越大,最後笑得他前仰後合,眼淚從獨眼中滾落,混著臉上幹涸的血痂,說不出的詭異。
    “哈哈……哈哈哈哈!國?”
    米蘭沙的笑聲戛然而止,他俯下身,湊到沙哈魯耳邊。
    “當你們,當哈裏勒那個蠢貨,把我像條狗一樣拴在馬後拖行,當你們肆無忌憚的殺害我的母親,這個國,就他娘的不是我的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字字清晰,一根根紮進沙哈魯的腦子。
    “我隻是……幫它換個更強的主人。”
    “一個……不會把自己的兄弟當畜生取樂的主人。”
    沙哈魯的呼吸急促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原本渙散的瞳孔裏重新燃起怒火。
    “你……你這個……叛徒……”
    “叛徒?”米蘭沙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不,我隻是個清醒的人。帖木兒的時代,在父親死去的那一刻,就結束了。你們守不住,哈裏勒守不住,你也守不住。”
    他伸出手指,指向王座上的朱棣。
    “看到沒有?那才是真正的狼王。而我們,不過是一群在他到來前,互相撕咬的狼崽子。”
    朱棣站了起來。
    他高大的身軀遮蔽了火光,讓整個大廳都暗了幾分。
    他緩步走到擔架前,沒有理會米蘭沙,也沒有理會沙哈魯的咒罵。
    他隻是平靜地拔出腰間的佩劍。
    劍身如水,倒映著沙哈魯慘白絕望的臉。
    “帖木兒是頭狼。”
    朱棣開口,聲音平穩。
    “你是隻不錯的狼崽子。”
    這句話,不是羞辱,也不是憐憫,隻是一個強者對另一個將死對手的最終認可。
    沙哈魯看著那柄雪亮的劍鋒,眼裏的光熄滅了。
    他放棄了掙紮,放棄了咒罵。
    他閉上眼,幹裂的嘴唇翕動。
    “父親……”
    “我盡力了……”
    劍光一閃。
    一顆頭顱飛起,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線,重重落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米蘭沙的腳邊。
    那雙眼睛還睜著,裏麵殘留著不甘與解脫。
    朱棣收劍回鞘,劍身滴血未沾。
    他甚至沒多看那具還在抽搐的無頭屍體一眼。
    大廳裏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米蘭沙低下頭,看著腳邊那顆熟悉的頭顱,看著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站了很久。
    最後,他抬起腳,一腳將那顆頭顱踢開,像踢開一塊礙事的石頭。
    朱棣轉過身,重新走向那張屬於勝利者的王座。
    “米蘭沙。”
    “在!我的王”
    “派人去通知剩下的行省總督。”
    朱棣坐回虎皮大椅,用手套擦了擦劍柄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告訴他們,沙哈魯和哈裏勒已滅。”
    “讓他們,來撒馬爾罕,麵見我,不來,滅種。”
    “我王!米蘭沙遵命”
    米蘭沙,行了一禮,彎著腰緩緩退出大廳!
    朱棣不再說話,他望向大廳之外。
    夜色已深,但赫拉特的上空,被衝天的火光映得如同白晝。
    這座城,是他的了。
    這片土地也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