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蘇晴和她的熱風小隊，塑造成挫敗陰謀，守護公平的英雄。
    這會讓更多被壓迫的學生，看到希望，看到一個足以與陸景淮抗衡的旗幟。
    他們會瘋狂地湧向“反陸聯盟”，讓這個聯盟的實力在短時間內急劇膨脹，真正形成與“天機軍”分庭抗禮之勢。
    場內的局勢，會從一邊倒的欺淩，變成兩強對峙的均衡。
    誠然，對抗會更激烈，搏殺會更血腥。
    但至少……那些學生有了選擇的權力。
    至少，這比在絕望中被一個個點名清除，要好得多。
    周文淵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想維護公平，卻發現自己唯一的選擇，是親手製造更大的不公。
    他想保護學生，卻發現保護他們的唯一方式，是逼著他們投入一場更殘酷的絞肉機。
    這算什麽？
    這他媽的，究竟算什麽！
    考場內的實力對比，已經非常明顯了。
    他們的判斷，其實比場內的孩子們更準確。
    一旦陸景淮反應過來，不再玩什麽試探、騷擾的把戲，而是直接命令“天機軍”進行地毯式平推……
    就算是蘇晴的熱風小隊，也絕對擋不住。
    那將是鋼鐵洪流對零散沙丘的碾壓。
    可這……
    顛倒黑白，助紂為虐……
    這讓他怎麽做得出來！
    觀測大廳的場地已經布置完畢，巨大的環形光幕上，分割出成百上千個實時監控畫麵。
    各大高校、財團、公會的代表們，已經按照席位紛紛入座。
    他們興致勃勃，交頭接耳，像是在參加一場盛大的宴會。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那位本該是全場焦點的教育部長，此刻卻六神無主，麵如死灰。
    他到底應該怎麽做？
    他究竟應該怎麽做……才是對所有考生最公平，最好的選擇？
    “周部長，您的位置在那邊，主位。”
    天盛資本的代表滿麵紅光地走過來，熱情地指引著，他的喜悅溢於言表。
    “您這個‘現場招生’的提議，簡直是神來之筆！我敢保證，這絕對是史上最成功，最引人注目的一屆高考！”
    周文淵麻木地抬起頭，看著他那張油光滿麵的臉，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周部長？”
    “……好。”
    他幾乎是被人攙扶著，才走到了位於觀測台最中央的主位上。
    他一坐下，整個大廳都安靜了片刻，無數道視線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有好奇，有審視，有期待，也有不加掩飾的譏諷。
    周文淵知道，他們都在等。
    等他這個教育部最高負責人，為這場已經徹底失控的“真人秀”，定下一個基調。
    等他，對“熱風小隊擊殺考生”事件，做出官方的最終裁決。
    這個裁決，將直接決定接下來整個考場的走向。
    是走向一場血腥的獨角戲，還是走向一場更加混亂的群魔亂舞。
    龍驤上將就坐在他不遠處，那張岩石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平靜地注視著光幕，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但他越是這樣，周文淵心裏的壓力就越大。
    那個男人，已經把刀遞到了他的手上。
    現在，就看他選擇捅向誰。
    “部長……”李振國湊了過來，憂心忡忡地低語，“關於蘇晴她們的事……我們該怎麽發布通告？很多人都在問。”
    周文淵的嘴唇翕動了一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能怎麽說？
    說那是正當防衛？誰信！那幹脆利落的殺戮，那精準的戰術配合，是“正當防衛”能做出來的？
    說那是故意殺人？那他就要親手處分軍方的精銳，徹底得罪龍驤，然後眼睜睜看著陸景淮屠戮全場。
    這是一個死胡同。
    一根筋變成了兩頭堵。
    “嗬嗬，周部長還在猶豫什麽？”
    天盛資本的代表笑嗬嗬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安靜的區域。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現在全考場的考生，可都等著您給個說法呢。”
    “是啊，是時候給這件事定性了。”
    “快點吧，好戲都快開場了。”
    附和聲此起彼伏，帶著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催促。
    周文淵的拳頭，在桌下死死攥住。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推上舞台中央的小醜。
    而台下，坐滿了等著看他表演的觀眾。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他想起了龍驤最後說的那句話。
    “蘇晴，是英雄。”
    一股極致的荒謬與悲涼，瞬間衝垮了他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他，周文淵，一生為教育，為公平，為那些寒門子弟能夠擁有一個上升的渠道而奔走呼號。
    到頭來，卻要親口將一個“殺人者”，捧為“英雄”？
    用一個謊言，去對抗另一個邪惡？
    用自己的墮落，去換取一個所謂的“平衡”？
    他緩緩地，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再睜開時，那雙渾濁的眼睛裏，所有的掙紮、痛苦、不甘，全都消失了。
    隻剩下一種死寂的，深不見底的平靜。
    他站了起來。
    整個觀測大廳，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了這位教育部長身上。
    周文淵沒有看任何人。
    他邁開腳步，一步，一步，沉穩地走向大廳中央的那個全息播報台。
    那裏，是向整個第三輪考場，發布官方信息的唯一渠道。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信念的骨灰上。
    選擇，從來都不是自己做出的。
    個人的抉擇隻占一小部分。
    無論是他，還是蘇晴，亦或是陸景淮。
    周文淵看不到真相，站在他的角度，這個決定就是如此煎熬。
    但正如一句老話所說，公平，不代表公正。
    帶著資本入局，帶著身世入局，甚至於，帶著天賦入局。
    如果公平，他們本就應該碾壓其他人。
    陸景淮有這個能力帶起五十萬人的隊伍，這是他應該享受的成果。
    這是公平。
    但給更多人機會，這是公正。
    他站定在播報台前。
    抬起了手。
    那隻曾經簽署過無數份重要文件，代表著國家教育最高意誌的手，此刻卻在微微顫抖。
    他的指尖，懸停在了那個鮮紅的，代表著“全體通告”的虛擬按鈕之上。
    一厘米。
    半厘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最終的裁決，即將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