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隻是呆呆地看著那片由人海構築的鋼鐵平原，感受著那股撲麵而來的，令人窒息的絕望。
    這怎麽衝？
    拿頭衝嗎？
    那密密麻麻的陣地，那來回巡邏的重盾兵，還有高塔上閃爍著危險光芒的法術輝光……
    別說他們這七八個殘兵敗將了，就是再來一支滿編的熱風小隊，紮進去也得被瞬間吞沒，連個浪花都翻不起來。
    林陽的反應卻很平靜。
    他隻是安靜地觀察著，將下方的一切盡收眼底。
    這就是蘇晴所說的，“非人力可以匹敵”。
    確實。
    單純從個體力量上來看，陸景淮或許還算在“人”的範疇裏。
    可當他擁有了這支近百萬，令行禁止，悍不畏死的大軍後，他就成了一種概念，一種名為“大勢”的怪物。
    在這種煌煌大勢麵前，任何個人的勇武，都顯得蒼白無力。
    更麻煩的是，那個家夥神秘莫測的預知能力。
    媽的，預知，讀心……這種能力最是惡心人。
    說不定自己現在站在這裏，他那邊已經通過某種方式，看到了自己的一舉一動。
    自己接下來要做的每一個選擇，他都了如指掌。
    這還怎麽打？
    林陽甚至惡意地揣測，陸景淮是不是已經算到了蘇晴的釜底抽薪之計，算到了楚心柔會來，算到了自己會成為那把尖刀。
    所以，他才布下了這個看似無懈可擊的鐵桶陣。
    就等著自己一頭撞上來。
    奇怪的是，怎麽沒看到楚心柔他們？
    按蘇晴的說法，她應該已經到了。
    還有那些被天機軍追得到處跑的散人考生隊伍，也一個都沒看到。
    這片平原安靜得有些過分了，除了天機軍自己的調動，再無其他。
    就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陷阱。
    可時間不等人。
    爭分奪秒啊！
    “衝吧！”周武把心一橫，牙關緊咬，“媽的，死就死！總比在這裏等死強！”
    他身後的隊員們雖然個個麵如死灰，但也握緊了手中的武器，一副準備慷慨赴死的模樣。
    林陽點了點頭。
    “衝。”
    一個字，輕描淡寫。
    然後在周武等人驚疑不定的注視下，他慢條斯理地將手伸進了自己那四個鼓鼓囊囊的口袋。
    下一秒。
    四道光芒閃過。
    “砰！砰！砰！砰！”
    四聲沉悶的落地聲，仿佛四顆小型的隕石砸在地麵。
    周武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後退了一步，定睛一看，整個人都傻了。
    四隻體型堪比雄獅的巨犬，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林陽的身邊。
    一隻通體漆黑，毛發如同綢緞，肌肉線條流暢而充滿爆發力，眼神冷酷，宛如暗夜的君王。
    一隻雪白無瑕，身形最為矯健，四肢修長，周身縈繞著淡淡的微風，帶著幾分飄逸。
    一隻土黃毛發，敦實厚重，四肢粗壯有力，蹲在那裏就如同一座小山，充滿了安全感。
    最後一隻則是灰色的，體型稍小，但氣息最為詭秘，身形在現實與虛幻之間微微閃爍，仿佛隨時會融入陰影。
    這四條狗……
    周武的腦子瞬間宕機。
    他認得這四條狗，不就是之前在學校裏，林陽一直帶在身邊的那四條流浪狗嗎？
    可……可怎麽變得這麽大了？
    而且這股氣勢……
    每一隻狗身上散發出的能量波動，都讓他感到一陣心悸。
    那已經不是普通野獸的範疇了，那是貨真價實的，領主級的恐怖魔獸！
    不，甚至更強！
    “你……你……”周武指著那四條威風凜凜的巨犬，又指了指林陽，舌頭都捋不直了，“你還真帶著這四條狗來考試了？”
    他本以為林陽早就把狗扔了，或者寄養在別處了。
    帶著寵物參加高考？這是什麽離譜的操作？
    林陽自豪地拍了拍黑毛寬闊的後背，黑毛舒服地甩了甩尾巴。
    “它們不是狗。”
    林陽糾正道。
    “它們是我的隊友！”
    “嗷嗚！”
    四隻大狗仿佛聽懂了林陽的話，齊齊挺起胸膛，喉嚨裏發出一陣低沉而驕傲的咆哮。
    那股混合在一起的氣勢，衝天而起，甚至讓遠方的天機軍陣地都出現了一絲小小的騷動。
    周武徹底說不出話了。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他能感覺到，這四條狗任何一隻，都能輕而易舉地把他撕成碎片。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周武的世界觀，在今天被反複碾碎，重塑，再碾碎。
    “跟緊了。”
    林陽沒有再多解釋，他看了一眼遠方的結算塔，下達了簡短的指令。
    “準備衝鋒。”
    周武和他的隊員們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杆，握緊了武器。
    雖然依舊絕望，但看著林陽和那四隻巨犬的背影，心中卻莫名地燃起了一絲……連他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
    萬一呢？
    林陽深吸一口氣，體內的能量開始奔湧。
    他準備好了。
    然而，就在他即將下令衝鋒的瞬間。
    他身邊的四小隻，卻突然出現了一絲異動。
    黑毛、白毛、黃毛、灰毛，四隻巨犬幾乎在同一時間，齊齊壓低了身體，喉嚨裏發出警惕的低吼，背上的毛發微微炸起。
    它們的視線，死死地鎖定著前方那片看似平靜的平原。
    那裏有什麽東西。
    一種極度危險，讓它們靈魂都在戰栗的東西。
    這是它們與林陽並肩作戰以來，從未有過的反應。
    哪怕是麵對數十萬的鷹群，麵對那遮天蔽日的風刃，它們也隻有興奮和戰意。
    但現在，是警惕，是凝重，甚至是……一絲源於生物本能的恐懼。
    林陽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夥伴們傳來的情緒。
    怎麽回事？
    他順著四小隻的視線望去，精神力毫無保留地鋪開。
    平原依舊是那片平原，天機軍的陣地依舊森嚴。
    沒有任何異常。
    至少，在他的感知中是這樣。
    是陸景淮的陷阱嗎？一個連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專門針對他們的陷阱？
    “林陽老弟？”周武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緊張地問了一句。
    林陽沒有回答。
    他相信自己的夥伴。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蘇晴他們在用命拖延時間，楚心柔在未知的某處等待著信號。
    他沒有時間猶豫。
    “走！”
    林陽不再多想，爆喝一聲。
    他的身形第一個竄了出去，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朝著山坡下直射而去。
    身後，周武等人怒吼著跟上。
    四小隻看到林陽已經前衝，它們彼此對視了一眼。
    那警惕和凝重的神色，瞬間被決絕和瘋狂所取代。
    它們的王，已經發起了衝鋒。
    作為王的利刃，豈有退縮之理！
    “吼——！”
    震天的咆哮聲中，四隻巨犬不再有任何猶豫，四蹄踐踏大地，化作四道不同顏色的流光，緊緊追隨在林陽身後，義無反顧地衝向了那片死亡的鋼鐵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