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柔沒有回應。
    她隻是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身前那頭巨狼的頭顱。
    柏靈渾身浴血，巨大的身軀上布滿了深可見骨的傷口，連站立都有些搖晃。
    但它依舊固執地擋在主人身前，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咆哮，暗紅色的狼眸死死盯著那片席卷而來的能量風暴。
    它在害怕。
    身體的本能讓它顫抖。
    但它沒有退。
    楚心柔感受到了夥伴的戰栗，也感受到了那份戰栗之下，決不後退的意誌。
    大爺爺眼見楚心柔無動於衷，於是小小的身軀開始逐漸顫抖起來，它準備出手了！
    然而就在這時，楚心柔安撫住了大爺爺。
    她笑了。
    “大爺爺，說好了的。”
    她在心中輕聲回應。
    “這是我的戰鬥。”
    “柏靈。”
    她輕輕呼喚。
    “嗷嗚！”
    銀月戰狼猛地昂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發出了一聲震天的咆哮。
    不是衝著敵人。
    而是衝著它的主人。
    仿佛在說，我準備好了。
    “那就……”
    楚心柔將自己體內最後殘存的所有能量，毫無保留地灌注進柏靈的體內。
    “……一起衝出去。”
    下一瞬，那毀滅性的能量洪流，終於降臨。
    轟——！！！
    整個世界都被耀眼的白光吞沒。
    劇烈的爆炸聲震得數裏之外的考生都雙耳嗡鳴，腳下的大地瘋狂震顫，仿佛要被徹底撕裂。
    青年指揮官站在遠處，冷漠地看著那片被能量徹底淹沒的中心區域。
    結束了。
    這一次，不可能再有任何意外。
    在這種程度的集火之下，就算是軍部特招的那些怪物，也得灰飛煙滅。
    “傳我命令，全軍繼續推進，清剿所有殘餘……”
    他的話還沒說完，瞳孔猛地一縮。
    那片爆炸的白光中心，能量尚未完全散去。
    一道暗紅色的殘影，竟如同一顆撕裂黑夜的流星，悍然從那片毀滅風暴中……衝了出來！
    是那頭狼！
    它幾乎已經不成狼形，半邊身子都被能量燒得焦黑，一條後腿不自然地扭曲著，奔跑的姿態踉踉蹌蹌。
    但它就是衝出來了。
    在它的背上，趴著一道纖細的身影，正是楚心柔。
    她用一個特製的鎖扣將自己和柏靈牢牢固定在一起，此刻已是氣若遊絲，顯然是將所有力量都用來保護自身和柏靈突破了那致命一擊。
    “攔住她！”
    青年指揮官發出了氣急敗壞的怒吼。
    數萬人的飽和攻擊都沒能殺死她？
    這簡直是在打整個天機軍的臉！
    前排的天機軍考生立刻反應過來，舉起盾牌，釋放出各種障礙技能，試圖阻擋那一人一狼的垂死掙紮。
    然而，柏靈的目標，根本不是突圍。
    它拖著殘破的身軀，衝向的，是天機軍最密集的人群！
    它喜歡這個主人。
    這個主人身上，有和它血脈深處那位狼王一樣的秉性。
    永不屈服，向死而生。
    所以，即使明知是死路，它也要和她一起，在敵人的心髒，燃盡最後一滴血。
    “噗嗤！”
    利爪揮過，一名反應不及的法師被直接撕碎。
    “嗷！”
    它張開血盆大口，咬住一名盾戰士的脖子，用盡最後的力氣，猛地一甩。
    一人一狼，像一柄燒紅的錐子，硬生生紮進了天機軍的陣線之中，掀起了一片小範圍的混亂與血光。
    他們沒有逃。
    他們還在打。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感到了匪夷所思。
    為什麽？
    為什麽就是不肯認輸？
    盟友死光了，自己也已經是強弩之末，麵對著幾十萬人的鋼鐵洪流，為什麽還要做這種毫無意義的掙紮？
    青年指揮官想不明白。
    但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信號。
    在戰場的邊緣地帶，那些原本被天機軍的氣勢嚇得瑟瑟發抖，躲在角落裏苟延殘喘，等待被“清理”的其他考生，此刻都停止了逃竄。
    他們呆呆地看著那道在人潮中衝殺的孤獨身影。
    他們本來已經放棄了。
    在看到天機軍那遮天蔽日的陣勢時，他們就知道自己輸了，高考結束了。
    可他們又無法像那些世家子弟一樣，灑脫地捏碎傳送符離開。
    那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他們隻能在絕望中等待，等待一個根本不可能出現的轉機。
    現在，轉機沒有出現。
    他們卻看到了一個比轉機更讓他們心神震動的東西。
    一個女人。
    一頭狼。
    在對抗一個世界。
    “她……她還在打？”一個手持長劍的青年喃喃自語。
    “就一個人……這有意義嗎？”他身邊的同伴滿是不解。
    “有意義嗎？”
    最開始說話的青年忽然重複了一遍，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劍，又看了看遠處那道浴血的紅影。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慘烈。
    “媽的，老子不知道有沒有意義！”
    他猛地站直了身體，將長劍指向天機軍的方向。
    “但老子知道，就這麽像條狗一樣被淘汰，老子不甘心！”
    “說得對！憑什麽陸景淮想讓我們什麽時候死，我們就得什麽時候死！”
    “幹了！反正都是個死！死也得站著死！”
    星星之火，開始在戰場的角落裏出現。
    那些原本已經認命的考生，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楚心柔的頑抗，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們麻木的臉上，也點燃了他們心中被壓抑到極致的最後一絲血性。
    “不好！”
    青年指揮官立刻發現了這股危險的暗流。
    他不能再讓楚心柔打下去了！
    這個女人，正在成為一個精神圖騰！
    她的每一次衝殺，每一次咆哮，都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強權，並非不可反抗！
    這會動搖他，動搖整個天機軍的根基！
    必須，用最殘忍，最直接的方式，碾碎這個圖騰！
    “所有人，後退！”
    青年指揮官的聲音，通過擴音法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傳遍全場。
    正在圍攻楚心柔的天機軍考生們一愣，但還是下意識地執行了命令。
    他們潮水般向後退去。
    包圍圈，在迅速擴大。
    很快，一個巨大的，直徑超過三百米的圓形空地，出現在戰場中央。
    空地的中心，隻剩下氣喘籲籲，幾乎連站立都無法維持的楚心柔和柏靈。
    而在空地的四周，是黑壓壓的人牆。
    一層又一層，密不透風，延伸到視線的盡頭。
    沒有了喧囂的喊殺，沒有了混亂的技能。
    隻有死寂。
    和那數萬道冰冷、麻木的注視。
    青年指揮官帶著一個小隊，緩緩從人牆中走出，一直走到楚心柔麵前百米處，停下腳步。
    他要讓她看清楚。
    讓她親身感受一下，什麽叫蚍蜉撼樹。
    什麽叫真正的，令人窒息的絕望。
    “現在，”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玩味的殘忍，“你還覺得，你能反抗嗎？”
    “楚心柔，你看看你的周圍。”
    “這就是大勢。”
    “而大勢，不可逆，不可敵！”
    這些話是陸景淮教他的，天機軍成事靠的是氣勢，所以氣勢不能落下。
    楚心柔沒有回話，隻是繃緊肌肉，保持一個最好的發力姿勢。
    就在她全身貫注時，忽然感覺有個小黑毛團，從眼前飛過。
    落在柏靈的身後，自己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