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觀測大廳，此刻空曠得能聽見回聲。
    所有追逐利益的資本家，都跟著張副官湧向了隔壁的會議室，那裏，一場足以改變世界格局的“發布會”即將提前上演。
    光幕依舊閃亮。
    主屏幕上，血色的陣圖覆蓋了一切，蘇晴和她最後的部下，像被蛛網困住的蝴蝶，在數十萬天機軍傀儡的圍攻下，做著最後的掙紮。
    覆滅，隻是時間問題。
    龍驤上將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軍用水壺，姿態從容。
    他看著光幕上那場慘烈的廝殺，就像在看一場已經知曉了結局的戲劇。
    蘇晴他們敗局已定，雖敗猶榮的劇本已經寫好。
    陸景淮機關算盡，即將獲得最終的勝利。
    一切，都在他的劇本之內。
    用一套注定要公開的“軍用訓練法”，去換一個百年難遇的“天機策士”，這筆買賣，軍方穩賺不賠。
    所以龍驤眼下看這兩人之間的爭鬥，就有點像是在看自家小孩打架的感覺了。
    甚至，他還有些欣賞。
    陸景淮這個家夥，對他即將進行的龐大計劃，有太大的助力了。
    “上將。”
    一直侍立在旁的年輕副官，終於忍不住開口。
    他的拳頭微微收緊，顯然對屏幕上的景象感到不適。
    “陸景淮這種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裹挾民意，視人命如草芥。將他招入軍中，恐怕會是禍患。”
    這位年輕的副官名為衛哲，與龍驤的關係非比尋常，在這種時候，也隻有他敢於提出異議。
    龍驤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
    “禍患？”
    他放下水壺，指了指光幕上那個意氣風發，仿佛掌控一切的身影。
    “衛哲，你要記住。這世界上沒有絕對的禍患，隻有放錯了位置的資源。”
    “一把刀，可以用來救人，也可以用來殺人。關鍵在於，握刀的手是誰。”
    龍驤不以為意，能教他向好是最好的，不能的話……當一個合格的工具也可以。
    隻要上麵有人能壓製，隻要規則的利刃始終懸在他的頭頂，陸景淮這種人，反而比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好用得多。
    他是一柄鋒利到極致的凶器，隻要能掌控住，就能披荊斬棘。
    衛哲沉默了。
    他無法反駁，但內心的好惡，讓他無法認同。
    龍驤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忽然饒有興致地轉過頭。
    “衛哲，你跟了我這麽多年，知道我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衛哲愣了一下。
    他立刻收斂心神，立正站好，幾乎是脫口而出。
    “報告上將！您的目標，是最大化集中全民力量，為開辟‘新戰區’做最終準備！”
    這個答案，是軍部高層心照不宣的共識。
    衛哲繼續補充道。
    “我們已經停滯太久了。新戰區的大門始終無法真正打開，就是因為我們的高端戰力足夠，但中堅力量和整體實力，還是太弱。”
    “這次的‘軍用訓練法’一旦公開，不僅能讓全民實力得到質的飛躍，更能將無數被埋沒的天才，那些擁有隱藏職業的普通人，從泥沙中發掘出來！”
    “隻要基數足夠大，說不定還能誕生出一兩個，和您一樣的，足以改變戰局的英雄人物！”
    衛哲的話語裏，充滿了激動與向往。
    那是每一個軍人都渴望見證的，開疆拓土的偉大時代。
    “說得不錯。”
    龍驤點點頭，表示讚許。
    但他深邃的眸子裏，卻閃過一絲無人能懂的複雜光芒。
    “但，其實還不止……”
    衛哲一怔。
    還不止？
    衛哲的思緒，在這一刻出現了短暫的凝滯。
    集中全民之力，打開新戰區，重現人類昔日的輝煌。
    這已經是足以讓任何一個軍人，任何一個生活在淵域的人，為之奮鬥終生的宏偉目標。
    這已經是史詩。
    難道還有比史詩更偉大的篇章？
    龍驤沒有直接回答他。
    他隻是轉過身，重新將視線投向那片巨大的光幕。
    光幕上，血色的巨人已經將最後的抵抗者徹底淹沒，蘇晴的身影在無窮無盡的攻擊中搖搖欲墜，淘汰的白光，隨時可能亮起。
    但龍驤的關注點，似乎並不在那上麵。
    他忽然問了一個與當前局勢毫不相幹的問題。
    “衛哲，你知道我活了多久嗎？”
    這個問題，讓衛哲再次愣住。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幾乎是出於本能地，給出了一個精確到極點的答案。
    “報告上將！三百一十二年！”
    “自您於‘赤月之變’中以無敵之姿橫空出世，整合當時瀕臨崩潰的七大戰區，建立軍部，至今……分秒不差。”
    這是一個被記錄在軍部最高檔案裏的數字。
    也是每一個軍方高層，都熟記於心的傳奇。
    三百一十二年。
    對於普通職業者而言，這是一個漫長到近乎於神話的歲月。
    然而，龍驤卻搖了搖頭。
    “不對。”
    兩個字，輕描淡寫。
    卻像兩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衛哲的心上。
    不對？
    怎麽可能不對！這可是軍部檔案中，最核心，最不容置疑的記錄！
    “在這裏，的確是三百一十二年。”
    龍驤的下一句話，更是讓衛哲的大腦徹底宕機。
    “在那之前……”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回憶某些極其遙遠的往事，那雙總是深邃如星海的眸子裏，流露出一絲連衛哲都從未見過的，混雜著懷念與滄桑的複雜情緒。
    “我在一顆名叫藍星的星球上，還活了一百多年。”
    藍星！
    轟！
    這個詞，像一道創世之初的閃電，瞬間劈開了衛哲的認知。
    藍星？
    那不是……
    “上……上將……”
    衛哲的嘴唇在哆嗦，他想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幹澀無比，一個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龍驤沒有理會他的失態。
    他隻是自顧自地，繼續拋出足以震碎三觀的問題。
    “我們腳下這片土地，這個世界……”
    “它原本的名字，你還記得嗎？”
    這個問題，像一把鑰匙，強行捅進了衛哲記憶宮殿最深處，那個被無數權限和密級封鎖的房間。
    那裏存放著的，是軍方高層才有資格接觸的，關於這個世界的……原初真相。
    一段被刻意遺忘，被塵封了不知多久的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