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香餌金鱉 雙虎合擊斷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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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香餌金鱉 雙虎合擊斷糧道
    民國二十七年二月初,津浦鐵路沿線因日軍的軍事行動而彌漫著硝煙與緊張。日軍第13師團在師團長荻州立兵中將的督率下,向北猛攻,兵鋒直指蚌埠,企圖一舉打通津浦線南段,將南北戰場連為一體。其師團主力沿鐵路線及平行公路推進,攻勢迅猛。
    然而,這支機械化程度頗高的師團,其龐大的身軀卻日益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窒息感。尤其是負責維係這頭戰爭巨獸生命線的後勤輜重部隊,連日來可謂是步履維艱,傷亡慘重。
    黃木生率領的盱眙支隊,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咬在第13師團的後衛和側翼。他們將遊擊戰的精髓發揮到了極致。冷槍手埋伏在數百米外的樹林、墳包、甚至廢棄的房屋斷牆後,專打騎馬軍官、電台兵、機槍手和趕車的馭手。擲彈筒小組則像幽靈一樣,在夜間或拂曉時分悄然靠近日軍宿營地或車隊休息點,轟上幾發炮彈,製造一片混亂和傷亡後便迅速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或複雜的地形中。更有甚者,他們在日軍必經之路巧妙地布下詭雷,炸毀卡車,驚擾騾馬,讓日軍運輸隊每一步都走得心驚膽戰。
    這種無休止的、來自看不見的敵人的襲擾,雖單次戰果不大,卻極大地遲滯了日軍的後勤補給速度,更嚴重地挫傷了後勤部隊的士氣。運輸隊的損失報告像雪片一樣飛向第13師團部,抱怨和求援的電話幾乎打爆了後勤參謀的線路。負責後勤的聯隊長焦頭爛額,不得不向師團長荻州立兵中將緊急報告:照此下去,前線的彈藥和糧食供給將很快出現問題,嚴重影響進攻節奏。
    荻州立兵聞報,又驚又怒。驚的是後方竟然存在如此難纏的中國軍隊,其戰術刁鑽狠辣,遠超一般國民黨潰軍;怒的是小小的騷擾竟能威脅到堂堂甲種師團的作戰行動。他絕不能允許自己的“鋼刀”因為“鐵鏽”的侵蝕而變鈍。
    “八嘎!一群廢物!”荻州立兵在臨時指揮部裏罵道,但他深知後勤的重要性,迅速做出決斷,“命令!步兵第65聯隊第1大隊(欠一個中隊),立即加強給後勤護衛部隊!由山崎少佐統一指揮,務必保證下一批重要物資安全送達前線兵站!再出現重大損失,讓他切腹謝罪!”
    一個齊裝滿員的步兵大隊(約1100人),加上原有的護衛兵力,總兵力接近一千五百人,這幾乎是對付團級規模中國軍隊的配置了。在荻州立兵看來,用如此力量護衛後勤,已是殺雞用牛刀,足以碾碎任何企圖騷擾的“蒼蠅”。
    很快,一支規模龐大的運輸隊重新在滁縣集結。超過百輛的騾馬大車和征用的民用板車上,堆滿了箱裝的彈藥、糧食、藥品以及為前線軍官準備的清酒、罐頭等慰勞品。護衛指揮官山崎少佐,是個身材粗壯、麵相凶狠的少壯派軍官。他對自己被派來護送輜深感不滿,認為這是大材小用,但也決心用這次任務證明自己的能力,一雪前恥。他將加強來的大隊主力置於車隊前後,配備了重機槍和迫擊炮,派出尖兵前出偵察,兩側也放出了搜索小隊,擺出了一副嚴陣以待、隨時準備反擊的架勢。
    如此龐大的陣容和嚴密的警戒,確實起到了效果。黃木生派出的幾個冷槍小組和擲彈筒小組嚐試靠近,均被日軍密集的火力和警覺的搜索隊逼退,還險些被包抄。消息很快傳回盱眙支隊指揮部。
    “支隊長,鬼子學精了!這次人太多了,還派了搜索隊,我們的小組靠不上去,差點吃虧!”一名中隊長氣喘籲籲地匯報。
    黃木生趴在地圖上,眉頭緊鎖。日軍突然增強護衛力量,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之前的襲擾顯然打到了敵人的痛處。
    “一個加強大隊……硬骨頭啊。”黃木生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眼中卻沒有絲毫畏懼,反而閃爍著獵手遇到大型獵物時的興奮光芒。他清楚,憑自己支隊這一千五百人,就算能啃下這塊骨頭,也必然崩掉幾顆牙,而且很難全殲,一旦打成擊潰戰,意義不大。
    他立刻抓起電話,搖通了師部,向王林匯報了這一重要敵情變化。
    王林在電話那頭沉吟片刻,果斷下令:“情況我知道了。這塊肥肉太大,你一個人吃不下,也容易硌著牙。我讓陳阿海的417旅配合你打!你們兩家聯手,給我把這塊肥肉,連肉帶骨頭,一口吞下去!具體怎麽打,由你和陳旅長商量決定,我隻要結果!”
    “是!保證完成任務!”黃木生大聲應道,心中大定。
    很快,通訊兵接通了417旅旅部的電話。陳阿海沉穩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老黃,情況師長已經通知我了。說說你的想法。”
    黃木生對這位原獨立旅一團團長、現417旅旅長很是尊敬,知道他是以穩健和善於防守反擊著稱的老紅軍骨幹。他連忙將自己的偵察情況和初步判斷說了一遍:“老陳,鬼子護衛兵力很強,估計有一個大隊出頭,加上原有的護衛,總兵力接近一千五。裝備有重機槍和迫擊炮,警戒也很嚴密。車隊目前還在滁縣沒動,估計明天一早出發。路線大概率還是走張八嶺那條老路,那裏地形複雜,適合我們埋伏。”
    電話那頭的陳阿海聽著,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張八嶺一帶的地形。他性格沉穩,從不打無把握之仗,習慣謀定而後動。
    “嗯,張八嶺……地形確實不錯,但鬼子吃了李雲龍一次虧,這次走肯定會加倍小心。”陳阿海緩緩道,“硬碰硬不是辦法。我的意見是,把拳頭收回來,放他們進來,選一個更有利於我們發揮兵力優勢、更能限製鬼子火力展開的地方。”
    “老陳你的意思是?”
    “你查一下地圖,看這裏,”陳阿海的手指停在地圖上一點,“黑鬆峪。距離張八嶺以西大概二十裏。這裏山穀更窄,而且有一段路是‘之’字形盤山路,車隊到了這裏速度必然大減。兩側的山勢雖然不算特別陡峭,但樹林茂密,便於隱蔽大量部隊。峪口和峪尾一堵,鬼子這上千人和大車就是甕中之鱉。”
    黃木生立刻在地圖上找到黑鬆峪,眼睛一亮:“好地方!老陳,這個點太好了!這裏比張八嶺更絕!”
    “嗯,”陳阿海繼續部署,語氣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我的計劃是:我率417旅兩個主力團(約3500人),提前秘密運動至黑鬆峪兩側高地,構築簡易工事,配備所有重機槍和迫擊炮,負責正麵堵截和火力壓製。老黃,你率領盱眙支隊(1500人),負責兜底和打援。”
    “打援?”黃木生略感疑惑,黑鬆峪已經是相對靠後的位置了。
    “對。”陳阿海解釋道,“鬼子前鋒主力此刻應在猛攻蚌埠外圍,但得知後勤大隊被圍,很可能派兵回援。你的任務很重:一要迅速搶占比黑鬆峪更西側的野狼坳隘口,構築阻擊陣地,準備迎擊可能從蚌埠方向回援的日軍;二要在總攻發起後,從西麵壓下來,堵死鬼子向西逃竄的最後退路,同時參與圍殲!我們要的是全殲,絕不能放跑一股!”
    黃木生頓時明白了陳阿海的全局考量,這是要一口吞下,還要防著敵人消化係統另一頭的反撲!他不由佩服陳阿海的老練和周全。
    “明白!我支隊保證拿下野狼坳,紮緊口袋底,絕不讓一個鬼子跑掉,也絕不讓援兵靠近黑鬆峪半步!”
    “好!”陳阿海最後叮囑道,“動作一定要快,隱蔽一定要好!部隊今夜就必須運動到位,做好偽裝。總攻時間,定在明日中午,鬼子車隊完全進入黑鬆峪‘之’字路最狹窄處時,以我的信號彈為準!”
    “明白!”
    計劃已定,兩部兵馬立刻悄然調動。陳阿海的417旅不愧是主力,數千人在夜色的掩護下,如同無聲的潮水,向著黑鬆峪兩側的山林漫去,挖戰壕、架機槍、布置炮位,一切井然有序,忙而不亂。戰士們都知道要打大仗,個個摩拳擦掌,卻又嚴格執行靜默紀律。
    黃木生的盱眙支隊則像一把出鞘的尖刀,直插西麵的野狼坳。這裏地勢險要,是通往黑鬆峪的必經之路。支隊迅速占領兩側製高點,挖掘工事,布置火力點,黃木生還特意派出了數個偵察小組向東和向南遠遠撒了出去,嚴密監控蚌埠和滁縣方向的動靜。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上午,日軍山崎大隊護衛著的龐大運輸隊,果然浩浩蕩蕩地開出了滁縣。山崎少佐騎在高頭大馬上,看著前後蜿蜒近一公裏的隊伍,以及隊伍中那些精悍的士兵和閃亮的武器,心中充滿了自信。他相信,任何敢於來犯的中國軍隊,都將在他強大的武力麵前碰得頭破血流。
    車隊小心翼翼地通過了曾經發生過戰鬥的張八嶺區域,山崎命令加強了警戒,但並未遇到任何襲擊。這讓他稍稍放鬆,又略帶失望——看來敵人已經被他的聲勢嚇退了。
    中午時分,車隊緩緩駛入黑鬆峪。正如陳阿海所料,狹窄的山穀和“之”字形的盤山路讓車隊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車輛之間的距離也被壓縮。日軍士兵在軍官的催促下,努力加快步伐,但地形所限,隊伍還是漸漸拉長,變得有些擁擠。
    山崎少佐策馬走在隊伍中段,看著兩側寂靜的山林,茂密的鬆林在冬日陽光下投下斑駁的陰影,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絲不同尋常的壓抑。久經戰陣的他,心底隱隱升起一絲不安。
    就在他的車隊大部分都陷入這“之”字形山路最狹窄、最繞彎的一段時——
    “咻——啪!”
    一顆紅色的信號彈突然從東側的山林中尖嘯著升空,在蔚藍的天幕上劃出一道刺眼的痕跡,隨即炸開!
    “什麽聲音?”山崎少佐猛地抬頭,臉色驟變。
    回答他的,是如同火山爆發般的熾烈火力!
    “打!”陳阿海站在東側高地的指揮位置上,狠狠地揮下了手!
    “咚咚咚!”“噠噠噠噠——!”“轟!轟!”
    早已準備多時的數十挺輕重機槍同時開火,編織成一片密集無比的死亡火網,居高臨下地潑向山穀中如同長蛇般的日軍隊伍!子彈如同疾風驟雨,瞬間將日軍割倒一片!
    緊接著,417旅所屬的迫擊炮群發出了怒吼!炮彈帶著淒厲的尖嘯,精準地砸向日軍隊伍中那些顯眼的目標——重機槍陣地、試圖集結的小隊、以及騎在馬上的軍官!
    “敵襲!隱蔽!反擊!”山崎少佐聲嘶力竭地吼叫著,滾鞍下馬,躲到一塊岩石後麵。他被打懵了!敵人的火力之猛、火力點之多、射擊之精準,遠超他的想象!這絕不是小股遊擊隊的騷擾,這是主力部隊的埋伏!
    日軍頓時陷入極大的混亂。士兵們慌亂地尋找掩體,或者趴在地上盲目地向兩側山林射擊。騾馬受驚,嘶鳴著四處亂竄,將大車掀翻,物資灑落一地。軍官們極力想控製部隊,組織反擊,但在如此猛烈而突然的火力打擊下,指揮係統瞬間失靈。
    “八嘎!搶占製高點!機槍壓製!”山崎少佐看到隊伍尾部似乎火力稍弱,試圖組織兵力向峪尾方向突圍。
    然而,就在此時,西麵也突然響起了爆豆般的槍聲和喊殺聲!
    黃木生的盱眙支隊在看到信號彈後,除留下部分兵力堅守野狼坳阻擊陣地外,主力立刻從西麵的山坡上猛衝下來!他們如同猛虎下山,瞬間就堵死了日軍向西逃竄的退路,並且從側後方向混亂的日軍發起了猛攻!
    “同誌們!殺啊!別放跑一個小鬼子!”黃木生端著衝鋒槍,一馬當先。
    此刻,日軍被完全壓縮在黑鬆峪這段不足一公裏的狹窄山穀裏,進退不得,兩麵受敵。417旅的強大火力從東麵和高處傾瀉而下,牢牢壓製著日軍,將其分割、粉碎。盱眙支隊的生力軍則從西麵投入戰場,如同鐵錘砸向鐵砧上的燒紅鐵塊,加速著日軍的崩潰。
    陳阿海在高地上冷靜地觀察著戰局,通過通訊員不斷微調著火力部署:“命令三營,集中火力打擊那股試圖集結的鬼子!炮連,延伸射擊,覆蓋峪尾區域,防止殘敵狗急跳牆!”
    戰鬥變成了一場單方麵的屠殺。日軍雖然單兵素質不差,但在絕對優勢兵力、火力以及地利的多重打擊下,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許多鬼子甚至還沒看清敵人在哪裏,就被飛來的子彈或炮彈碎片奪去了生命。
    山崎少佐看著身邊不斷倒下的士兵,看著那些珍貴的物資在炮火中燃燒、炸毀,眼中充滿了絕望和瘋狂。他揮舞著指揮刀,嚎叫著命令士兵衝鋒,但回應他的隻有更加密集的彈雨。
    不到一個小時,山穀中的槍聲便漸漸稀疏下來。大部分日軍被殲滅,隻剩下少數殘兵躲在翻倒的大車或者岩石後麵負隅頑抗。
    黃木生帶領盱眙支隊的戰士們開始清剿殘敵,用手榴彈和刺刀解決最後的抵抗。
    陳阿海也帶著警衛員走下高地,來到一片狼藉的戰場。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味和血腥味。
    “報告旅長!大致統計,斃傷日軍約一千四百餘人,俘虜傷兵數十人!繳獲正在清點,物資極多!”一名參謀興奮地跑來報告。
    陳阿海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但立刻恢複嚴肅:“命令部隊,迅速打掃戰場!能帶走的武器彈藥、糧食藥品全部帶走!帶不走的,連同車輛殘骸,一律炸毀!注意防空!黃支隊長那邊情況怎麽樣?”
    話音剛落,黃木生也快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戰鬥後的潮紅和興奮:“老陳!野狼坳方向擊退了日軍一小股試探性援兵,估計是他們前鋒派回來的偵察部隊,被打退後就縮回去了!西麵安全!”
    “好!”陳阿海重重一拍黃木生的肩膀,“打得好!你們支隊這次立了大功!既是先鋒,又是鐵閘!”
    “都是你指揮有方,選的地點好!”黃木生憨厚地笑了笑。
    兩人正說著,東麵遠遠地傳來了日軍飛機的引擎轟鳴聲。
    “鬼子飛機來了!快!加快速度!撤退!”陳阿海立刻下令。
    戰士們加快動作,扛起繳獲的武器彈藥和成箱的物資,攙扶著傷員,迅速向山林中撤去。工兵則在遺留的車輛和日軍屍體堆下放置了炸藥。
    當日軍偵察機飛臨黑鬆峪上空時,看到的隻有滿地狼藉的日軍屍體、燃燒的車輛殘骸和仍在冒著青煙的物資灰燼,以及兩側寂靜無聲、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山林。
    良久,一聲聲劇烈的爆炸從山穀中響起,那是工兵留下的“禮物”,徹底宣示了這場伏擊戰的完美終結。
    陳阿海和黃木生站在遠處的山梁上,回望了一眼那升起的股股濃煙,相視一笑。這一次,他們不僅啃下了硬骨頭,更是幾乎全殲了日軍一個加強大隊,徹底斬斷了第13師團一根重要的“輸血管”。這場由沉穩老練的陳阿海布局、由機敏悍勇的黃木生協同的經典配合,必將再次震動江北戰場,也讓139師這把尖刀,磨礪得更加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