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金山深處最後幾聲秋蟲的鳴叫，被驟然撕裂夜空的尖銳呼嘯徹底淹沒！
    “咻——咻——咻——”
    三發紅色信號彈拖著耀眼的尾焰，如同死神的請柬，升上葉集與富金山之間的沉沉夜空，將下方蜿蜒的史河河水映照得一片血紅。
    “開炮！！！”幾乎在信號彈升至頂點的刹那，炮兵團長劉根勝壓抑已久、近乎嘶啞的怒吼通過野戰電話線，傳遍了每一個精心偽裝、沉默已久的炮兵陣地。
    “轟！轟！轟！轟！轟！”
    下一刻，大地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劇烈地顫抖起來！139師集中使用的18門75mm山炮、超過四十門各型迫擊炮，如同沉睡的火山驟然噴發，將積蓄已久的怒火向著預先標定的目標傾瀉而去！
    炮彈劃破空氣的尖嘯聲匯聚成一片死亡的合唱，精準地砸向史河北岸日軍第13師團的炮兵陣地！
    王家莊日軍山炮陣地，鬼子炮兵正忙著將又一發炮彈塞入炮膛，準備對富金山進行又一輪例行騷擾射擊。突如其來的、遠比他們射出的炮彈更加密集和猛烈的爆炸，如同天罰般降臨！
    “敵襲！炮擊！是山炮……”一名日軍曹長隻來得及發出半聲淒厲的警告，就被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和灼熱的氣浪撕成了碎片。堆積的彈藥箱被引爆，接二連三的殉爆將整個陣地變成了一片燃燒的地獄，火炮的殘骸和人體的碎塊被高高拋起。
    李家坳、張集西側高地……日軍主要的炮兵陣地幾乎在同一時間遭到了毀滅性的精準打擊！劉根勝嚴格遵循王林的命令，第一個十分鍾就將超過一半的寶貴炮彈毫不吝嗇地砸了出去！尤其是張集那6門150mm重榴彈炮，還沒等發出一聲怒吼，就被如雨般落下的75mm山炮炮彈和重型迫擊炮彈淹沒，巨大的炮管被炸彎，沉重的炮架變成扭曲的廢鐵。爆炸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巨響連綿不絕，甚至暫時壓過了富金山方向的槍炮聲。
    “打得好！哈哈哈！給老子狠狠地炸！讓小鬼子也嚐嚐被炮火覆蓋的滋味！”李雲龍趴在衝鋒出發陣地的一塊巨石後麵，舉著望遠鏡看著北岸日軍陣地上升起的連綿火球，興奮地直拍大腿。他身邊的新一旅戰士們，則默默檢查著衝鋒槍和大刀片，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寒光。許多新兵雖然經過嚴酷訓練和“係統”增益，但首次參與如此大規模炮火掩護下的進攻，臉上仍不免帶著緊張和興奮交織的神情，緊緊跟著各自班排長的動作。
    突如其來的炮火覆蓋，徹底打懵了日軍第13師團。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正麵被自己壓著打了幾天、幾乎山窮水盡的71軍側後，會突然冒出如此強大、精準的炮兵火力！
    “八嘎！哪裏打炮？是支那軍的援軍？不可能！航空兵為什麽沒有報告！”剛剛躺下行軍床上小憩的師團長荻洲立兵中將，被劇烈的爆炸聲和指揮部裏驟然響起的嘈雜電話鈴、驚呼聲驚醒，他衣衫不整地衝出來，對著驚慌失措的參謀們咆哮。指揮部所在的民房被爆炸震得灰塵簌簌落下，燈泡忽明忽暗。
    “師團長閣下！炮擊來自東南方向！王家莊、李家坳炮兵陣地……玉碎！張集重炮陣地通訊中斷！”
    “報告！與前沿步兵聯隊的電話線多處被炸斷！”
    “報告！發現小股支那軍滲透部隊，正在襲擊通訊分隊和後勤單位！”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荻洲立兵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落入了對手精心布置的陷阱！對方隱忍至今，直到他的師團在富金山下撞得頭破血流、最為疲憊鬆懈的時刻，才亮出了致命的獠牙！一種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
    “命令各部！就地轉入防禦！穩住陣腳！騎兵聯隊向東南方向偵察敵情！立刻向軍司令部發報，我部遭支那軍強大部隊側後突襲，請求戰術指導！”荻洲立兵聲嘶力竭地喊著，試圖穩住局麵。但混亂如同瘟疫，已經開始在遭受重創的日軍各部中蔓延。電台裏充斥著各部隊驚慌失措的求救和詢問，許多單位的指揮係統在第一時間就被猛烈的炮火和神出鬼沒的特戰隊打癱。
    炮火準備三十分鍾，準時延伸，開始向日軍縱深指揮所、物資囤積點和可能的增援路線轟擊。
    “吹衝鋒號！全體都有！跟老子衝啊！”李雲龍猛地跳起來，拔出背後的大刀片，第一個躍出陣地。新一旅的數千將士如同決堤的洪流，發出震天的怒吼，向著史河上遊孫家灘方向猛撲過去！沙馬爾格的騎兵們翻身上馬，刀光如雪，緊隨其後，馬蹄聲如同滾雷般敲打著大地。他們迅速涉過因秋季水位下降而並不深的史河，如同鋒利的箭鏃，直插日軍軟肋。
    幾乎同時，中央方向，陳阿海的417旅在延伸炮火的掩護下，向日軍正麵陣地發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強攻！工兵迅速利用夜色和炮火掩護，在河麵架設了數條簡易浮橋和繩索。戰士們如潮水般湧過浮橋，冒著日軍殘餘火力點零星的射擊，猛撲那些已經被炮火炸得七零八落的日軍前沿工事。許多日軍士兵剛從被震得暈頭轉向的狀態中恢複過來，就看到明晃晃的刺刀和噴吐著火舌的衝鋒槍已經到了眼前。
    “機槍掩護！爆破組上！炸掉那個碉堡！”陳阿海的聲音透過嘈雜的戰場，依舊沉穩有力。417旅的老兵們戰術嫻熟，三人一組，互相掩護，用手榴彈、炸藥包和刺刀，硬生生在日軍的防線上撕開了一個又一個口子。新兵們則跟在老兵身後，一邊射擊，一邊學習著如何在戰場上生存和殺敵。
    右翼，丁偉的新二旅如同水銀瀉地，利用河汊水網地形，化整為零，多路滲透。他們的目標不是硬碰硬，而是日軍的軟肋——運輸隊、野戰醫院、通訊站。一聲聲爆炸在日軍後方響起，更增添了其恐慌情緒。丁偉的部隊像一群精準的外科醫生，專挑日軍的神經節和血管下手。
    張紅土的特戰隊如同鬼魅，早已滲透過河。他們用加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和弩箭無聲地清除日軍哨兵，用炸藥包破壞電台車和彈藥堆放點，甚至利用繳獲的日軍信號槍發射錯誤指令，製造更大混亂。他們讓日軍感到處處是敵人，指揮係統徹底陷入了癱瘓。
    戰鬥從一開始就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疲憊、慌亂、指揮失靈的日軍，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許多日軍士兵還在睡夢中就被炸死，或者剛從防炮洞裏鑽出來，就看到明晃晃的刺刀和大刀片已經劈到了眼前。軍官找不到士兵，士兵找不到軍官，無線電裏一片混亂的嘶吼和雜音。
    “天照大神啊！支那軍怎麽會從後麵上來！”
    “快跑啊！指揮部被端了！”
    恐懼像瘟疫一樣蔓延。局部的小潰退很快演變成全線崩潰。日軍士兵丟盔棄甲，爭相逃命，軍官的嗬斥甚至軍刀砍殺都無法阻止。139師蓄勢已久的生力軍，如同熱刀切黃油般，迅速割裂、吞噬著日軍的陣地。
    富金山上，71軍軍部。
    震耳欲聾的炮聲從日軍側後傳來時，軍長宋希濂將軍正緊鎖眉頭盯著地圖，布滿血絲的眼睛裏充滿了焦慮和疲憊。連續幾天慘烈無比的防禦戰，幾乎耗盡了他手中最後一個預備隊，36師更是打得隻剩下幾百名能戰鬥的士兵。他一度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軍座！您聽！炮聲！是從鬼子後麵打過來的！”一名參謀驚喜地叫了起來。
    宋希濂猛地抬起頭，側耳傾聽。沒錯！那密集的、顯然是成建製炮兵集群才能發出的怒吼，絕非日軍炮火的聲音，而且確確實實來自日軍的側後縱深！
    “是援軍！是我們的援軍！”指揮部裏頓時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歡呼和激動，許多參謀和通訊兵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宋希濂強壓下心中的激動，一把抓起望遠鏡，衝到觀察口。隻見史河北岸日軍陣地後方，火光衝天，爆炸聲連綿不絕，原本不斷向富金山傾瀉火力的日軍炮兵陣地一個個啞火、爆炸。日軍的陣腳明顯出現了巨大的混亂，原本組織有序的進攻梯隊徹底散了架，甚至可以看到小股日軍開始向後潰退。
    “天不亡我71軍！”宋希濂重重一拳砸在土牆上，因熬夜和焦慮而沙啞的嗓音帶著一絲顫抖，但隨即被無比的決斷取代，“機會！這是天賜良機！”
    他猛地轉身，對著指揮部所有人員，用盡全身力氣吼道：“命令！全軍所有能動的部隊！包括36師、87師、88師！所有還能拿得起槍的兵！給我反擊！全線反擊！配合友軍！把狗日的小鬼子趕下史河！為犧牲的弟兄們報仇！”
    “是！”命令通過尚且完好的電話線和傳令兵，如同電流般傳達到富金山每一個殘破的陣地。
    刹那間，原本沉寂的富金山守軍陣地，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喊殺聲！無數衣衫襤褸、渾身硝煙血跡、眼中卻燃燒著複仇火焰的中國士兵，如同猛虎下山，從戰壕、從彈坑、從廢墟中躍出，向著山下混亂的日軍發起了決死的反衝擊！
    “殺啊！弟兄們！我們的援軍到了！”
    “把小鬼子趕出去！”
    壓抑了數日的怒火和屈辱，在此刻徹底爆發！71軍的將士們雖然疲憊不堪，彈藥匱乏，但此刻憑借著一股血氣和無與倫比的士氣，如同摧枯拉朽般衝垮了日軍已然動搖的前沿陣地。刺刀見紅的白刃戰在各處爆發，中國士兵們用步槍、大刀、甚至工兵鍬和石頭，與驚慌失措的日軍搏鬥。
    李雲龍衝在最前麵，大刀片子揮舞得呼呼生風，接連劈翻了兩名試圖抵抗的日軍士兵。“哈哈哈！痛快！荻洲立兵老鬼子在哪？給老子滾出來！”他渾身浴血，狀若瘋虎，帶著部隊直插楊店方向，那裏是偵察確定的日軍一個重要指揮節點。
    沙馬爾格的騎兵們則開始了瘋狂的追逐和砍殺，馬刀掠過，帶起一蓬蓬血雨，將潰逃的日軍成片地砍倒。馬蹄踐踏著日軍的屍體和軍旗，將他們不可一世的驕狂徹底踩入泥濘。
    天色微明時，史河北岸已是一片狼藉。硝煙尚未散去，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火藥味。日軍的屍體、破損的槍支、炸毀的火炮、燃燒的車輛、散落的文件隨處可見。膏藥旗被踐踏在泥濘中。
    王林在王光道、鍾光邦等人的陪同下，踏上北岸土地。他看著眼前這幅景象，臉上並無太多喜悅，隻有深深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勝利是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
    “報告師長！”通訊參謀飛奔而來，臉上帶著興奮的紅光，“初步統計，此役擊潰日軍第13師團主力，斃傷俘敵數待查！繳獲各類火炮三十餘門，還有沒有被炸毀的重炮，槍支彈藥無數！李雲龍旅長正追擊殘敵，已逼近楊店！陳阿海旅長報告，已與富金山上下來的71軍先頭部隊會師！”
    “我軍傷亡情況如何？”王林更關心這個。
    “正在統計，主要是417旅正麵強攻和夜戰造成的。”鍾光邦回答道，語氣沉重。
    王林點點頭，目光投向西方，那裏，槍炮聲依舊零星響起，那是李雲龍和71軍的部隊還在追擊潰散的日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