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知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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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音被問得腳步一頓,指尖在板車木柄上蹭了蹭,忽然覺得這流放路走得像出荒誕戲。
    她是正牌夫人,卻靠小叔子當“擋箭牌”;自家夫君站在旁邊當看客,原身的母親比張鬆白先急了。
    沈音總結了下,先把自己逗笑了。
    “母親,我懂你的意思。”她聲音壓得輕,帶著點哭笑不得,目光往張鬆白那邊掃了眼。
    那位正主揣著手走在隊伍中,眼神飄向路邊的野草,仿佛前麵護著妻女的張鬆青是陌生人。張鬆白活像來流放路上“帶薪摸魚”的。
    “這事兒吧……”沈音話沒說完,就見趙燕飛狠狠拍了下大腿:“看張鬆白那窩囊樣氣人,我就來氣!他是你夫君,就算……就算心不在你這,也輪不著小叔子天天貼身護著!傳出去人家怎麽說?說你……”
    “說我不守婦道,說張家兄弟沒規矩。”沈音接話,語氣裏帶著點自嘲的輕鬆,“可母親,方才李坤撞我的時候,張鬆白就站在三步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她抬抬還泛著紅的手背,“我總不能為了‘好看’,把護著我和小漣漪的人推開,再讓李楓來踩我的手,讓漣漪再受驚嚇吧?”
    趙燕飛被堵得啞口無言,隻能憋出一句:“那也不能……”
    她作為一個母親,並不是看不得音兒自個日子過好,她是擔心女兒被人說閑話……
    話沒說完,前麵的張鬆青忽然轉過身,朝她們晃了晃,低聲問:“嫂嫂,我看你步伐走慢了,可是累了?”
    月光落在他眼底,帶著點認真的關切。沈音連忙扯出笑,朝他搖搖頭:“沒事,我母親正叮囑我看路呢。”
    張鬆青沒多問,隻是自然地往她身邊挪了挪,讓她扶板車的手能輕輕搭在自己推著車把的胳膊上,借點力。
    溫熱的觸感透過衣料傳過來,沈音耳尖悄悄發燙,轉頭就見趙燕飛正瞪著她,眼神裏寫滿“你看!我說吧!”。
    沈音偷偷吐了吐舌頭。
    管他好不好看,先讓這“人形盾牌”護著走下去再說。
    畢竟比起旁人的閑言碎語,她和漣漪能安穩活著,才是最實在的事。
    天漸漸亮了,隊伍也走出了黑風嶺,空氣中微微帶著濕氣。
    隊伍在一處背風的山坳裏歇腳,沈音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趁著眾人圍著篝火分幹糧的空隙,拎著裙擺往林子深處走。
    流放路上沒什麽講究,林子裏就是臨時茅廁。
    她一開始還有點不習慣,畢竟社會規訓了20多年,一直是教她在半密閉的空間內方便,現在要在露天下,多少會覺得有點心裏別扭。
    至於現在,
    完全就是臉不紅心不跳。
    剛走出去十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還夾雜著女人的低語。
    她腳步一頓,故意放慢速度,眼角餘光瞥見張母帶著幾個旁支的姑嬸,正不遠不近地跟著,臉色都不太好看。
    沈音心裏冷笑,索性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母親和各位嬸子跟著我,是也想找地方方便?”
    張母沒想到會被發現,臉上有些掛不住,索性擺出長輩的架子,沉聲道:“沈音,你可知錯?”
    “錯?我有什麽錯可言?你們跟著我來方便,反倒怪我錯了?有病就去治,不要沒事來找茬。”沈音語氣平淡,話裏卻帶著刺。
    旁邊的三姑婆立馬接上話,語氣尖酸:“你還不知錯?鬆白是你夫君,你卻天天跟鬆青走那麽近!孤男寡女,又是叔嫂,傳出去像什麽話?張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就是!”二嬸也跟著幫腔,“鬆青是你小叔子,你倒好,事事都要他護著,把鬆白置於何地?還有那漣漪,本來就是鄉下回來的丫頭,你倒天天把她捧在手心裏,靈犀可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你怎麽就不多疼疼她?”
    這話正好戳中張母的心思,她立馬皺緊眉頭:“靈犀多可憐,跟著我們流放,你身為嫡母,不疼她就算了,還任由漣漪搶她本來屬於的東西!前幾天鬆青給漣漪的玉佩,那可是鬆青的貼身物件,憑什麽給那個丫頭?”
    沈音聽著這些顛倒黑白的話,隻覺得可笑:“首先,張鬆青護著我和漣漪,是因為張鬆白站在旁邊看著李楓踩我的手、看著李坤撞我,半點沒動;
    其次,漣漪是鬆白的親女兒,靈犀是養女,我疼親女兒,天經地義;最後,那玉佩是鬆青自願給漣漪的,輪不到各位指手畫腳。你們有空還是先管管自己吧,年紀一大把了,還這麽做妖,小心早死。”
    “你!”三姑婆被堵得說不出話,指著沈音的鼻子,“你這是強詞奪理!身為兒媳,你就該聽夫君的,聽長輩的!柳煙兒身為鬆白的妾,你百般刁難,一點該有的度量也沒有;我們讓你離鬆青遠點,你偏不!你就是個不守婦道的……”
    “閉嘴!”沈音猛地提高聲音,眼神冷得像冰,“我守不守婦道,輪不到你一個旁支姑婆來評判!眼下是流放路,不是在京城的丞相府!想吵架,想指責我,先看看自己有沒有本事護著自己!下次再跟著我嚼舌根,就別怪我不客氣!”
    張母被她的氣勢嚇了一跳,一時間竟忘了反駁。
    幾個姑嬸也麵麵相覷,她們從沒見過這樣的沈音。
    以前的沈音,要麽一聲不吭,要麽給銀子打發,哪有這般幹脆利落、氣場逼人的時候?
    沈音懶得再跟她們糾纏,轉身就往林子深處走,留下張母和幾個姑嬸站在原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卻沒敢再跟上去。
    等沈音回來時,正好撞見張文容三兄弟圍著漣漪,把自己的幹糧往她手裏塞。
    張文容手裏拿著塊幹餅,語氣別扭卻認真:“漣漪妹妹,這個給你吃。”
    張文叢和張文優也跟著把自己的野果子往漣漪懷裏堆,這都是他們問了叔叔伯伯們,知道這是能吃的果子。
    沈音看著這一幕,眉頭挑了挑。
    她走過去,看向三個兒子,“你們自己的幹糧自己吃,往後不許再把自己的份給別人。”
    張文容愣了愣,小聲道:“可漣漪妹妹……”
    “她有我呢。”沈音打斷他,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們顧好自己,就是幫我最大的忙。”
    三兄弟對視一眼,乖乖點頭,卻有點不甘心,他們還想對妹妹好呢。
    但是母親根本就不讓。
    這可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