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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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鬆白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猛地轉身踹了腳旁邊的樹幹,一片樹葉也沒掉,反倒腳痛的要命。
    樹後的張坤,被沈音和張鬆青齊刷刷盯過來的眼神嚇得一縮脖子,悄悄往後退了兩步。
    這時候湊上去,純屬找罵。
    柳煙兒也不敢再添火,隻敢小聲拉著張鬆白的袖子:“老爺,別氣了,仔細身子……”
    張鬆白一把甩開她,悶頭往篝火另一頭走,背影透著股狼狽的羞惱。
    沈音看著他的背影,眼底沒什麽情緒,隻低頭摸了摸漣漪的頭:“別怕,我在呢。”
    張漣漪攥著她的衣角,小聲道:“母親,父親是不是生氣了?”
    “他氣的是自己沒麵子,不是氣我們。”沈音輕聲解釋,把剛剝好的花生塞進女兒嘴裏,轉頭就對上張鬆青的目光。
    月光下,他眼底的愛意藏都藏不住。
    沈音:……
    這家夥能收斂點嘛……
    “別理他。”張鬆青遞過來一塊烤得焦黃的餅,“剛從周牧之那兒分的,比幹餅頂餓。”
    沈音接過,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又飛快挪開,耳尖悄悄發燙:“謝了。”
    正說著,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隊伍裏瞬間安靜下來。
    流放路上遇到騎兵,從不是什麽好事。周牧之的手下立馬站了起來,手按在腰間的刀上,警惕地望著聲音來處。
    張鬆白也頓住腳步,臉色瞬間白了幾分,下意識往人群後縮。
    張鬆青則立馬把沈音和漣漪護到身後,眼神緊繃地盯著黑暗裏的動靜。
    很快,幾匹黑馬從林子裏衝出來,為首的人穿著皂色公服,腰間掛著令牌,到了隊伍前才勒住馬:“奉州府令,前方山匪作亂,此路不通!所有人跟我們繞路,即刻出發!”
    人群裏頓時炸開了鍋!
    繞路意味著要多走半天路程,夜裏趕路更是危險。張母尖叫起來:“怎麽能繞路?我們的幹糧都快不夠了!”
    “要麽走,要麽留在這兒等山匪來。”皂衣人語氣冷硬,手裏的馬鞭往地上抽了一下,“一刻鍾後出發,不想走的,後果自負!”
    周牧之連忙站出來安撫眾人:“大家別慌,跟著官差走總比遇山匪強,我這兒還有些幹糧,先分給老弱婦孺!”
    沈音心裏一沉。
    繞路走,變數隻會更多。
    她剛想提醒張鬆青注意,就見張鬆白忽然湊到皂衣人身邊,低聲說了些什麽,還塞了塊碎銀子過去。
    皂衣人瞥了他一眼,竟點了點頭,讓他站到隊伍最前麵。
    那是最安全的位置。
    “呸,窩囊廢!”趙燕飛剛才就瞥見了張鬆白往後躲的動作,低聲罵了句,“自己躲前麵,不管妻女就算了,連親兒子都不管!”
    難怪她女兒會移情別戀。
    要是她,搞不好也……
    不不不,她想啥呢?
    沈音沒說話,隻是把張漣漪緊緊牽著,對張鬆青道:“一會兒走路,你跟緊周牧之,別落單。”
    張鬆青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她的意思。周牧之帶的有刀,能防些意外。
    他剛想開口說“我護著你們”,就見沈音已經轉身,從包裹裏翻出兩塊磨得鋒利的石頭,塞了一塊給趙燕飛:“母親,拿著,萬一有事,別手軟。”
    趙燕飛接過石頭,眼眶忽然有點紅。
    這孩子,嫁出去後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什麽事都自己扛。
    現在更是,堅強得讓她這個做母親的……心疼不已。
    一刻鍾很快到了,隊伍重新出發,張鬆白果然縮在最後麵,跟沈音幾人隔了老遠。
    張鬆青沒聽沈音的,反而緊緊跟在她身旁,手裏握著根削尖的木棍,像道移動的屏障。
    晨陽漸升,山路崎嶇,時不時有枯枝絆腳。張漣漪一邊注意著腳下,一邊緊緊的跟著沈音,小聲打了個哈欠。
    沈音放緩腳步,配合著張漣漪的速度。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尖叫!
    “有蛇!”
    人群瞬間亂了,有人往前擠,有人往後退,隊伍頓時亂了起來。
    沈音心裏一緊,頓感不好,剛想把漣漪往自己這邊拽,就感覺腳下一滑,整個人往旁邊的坡下倒去!
    那裏是片灌木叢,黑沉沉的看不清深淺!
    “小心!”
    張鬆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下一秒,一隻溫熱的手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
    沈音懸在坡邊,懷裏量摟著張漣漪,隻覺得手臂被拽得發疼,低頭就能看見底下黑漆漆的深淵。
    “抓緊!”張鬆青咬著牙,另一隻手死死摳住旁邊的樹根,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我拉你上來!”
    沈音咬著唇,不敢亂動。
    她一動,兩人一孩都可能摔下去。可她能感覺到,張鬆青的手臂在發抖,顯然撐不了太久。
    就在這時,上麵忽然傳來柳煙兒的聲音,帶著點慌亂:“二公子!你別管她們!先上來!”
    張鬆青沒回頭,隻嘶吼著:“閉嘴!”
    他猛地發力,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把沈音往上拽了半尺。
    沈音趁機用腳蹬住坡壁,借力往上爬。就在她快要爬上來時,忽然瞥見坡下的灌木叢裏,有兩點綠光在閃,正朝著他們的方向靠近。
    “有野獸!”
    沈音急聲催促,“快!拉我上去!”
    張鬆青也看見了,眼神一凜,拚盡全力把沈音和張漣漪往上一拉。
    沈音順勢滾到坡上,剛把漣漪護在懷裏,就見張鬆青也爬了上來,隻是小腿被樹枝劃開了一道大口子,鮮血瞬間滲了出來。
    “你受傷了!”沈音驚呼,連忙想去撕自己的衣角包紮。
    “沒事。”張鬆青按住她的手,目光緊緊盯著坡下。那隻瘦骨嶙峋的野狗,猩紅的眼睛隻狗狗盯著上麵的人,在坡邊徘徊了幾圈,終究沒敢上來,悻悻地退了回去。
    直到野狗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裏,張鬆青才鬆了口氣,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真的好險,剛才差一點,嫂嫂就……
    沈音連忙扶住他,觸到他小腿的傷口時,指尖沾了滿手的血。
    “還說沒事!”沈音的聲音有點發顫,撕下裏衣的幹淨布料,蹲下身替他包紮,“流了這麽多血,一會兒走不了路怎麽辦?”
    張鬆青低頭看著她的發頂,月光落在她纖長的睫毛上,像覆了層白霜。
    他忽然覺得,小腿的疼好像沒那麽難忍了,喉結動了動,輕聲道:“有你扶著,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