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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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像浸了墨的布,沉沉壓在破廟上空,隻有火堆劈啪作響,映得眾人臉上明暗交錯。
    方才一番折騰,張鬆青的繃帶鬆散開,沈音剛給張鬆青的傷口裹上新布條,就聽見廟外傳來一陣細碎的“哢嚓”聲,像是枯枝被踩斷。
    她瞬間抬頭,與張鬆青交換了個眼神。
    “不對勁。”張鬆青扶著牆慢慢站起,手不自覺摸向腰間。
    周牧之也警覺起來,吹滅了一半火堆,壓低聲音對眾人道:“都別出聲,靠緊些!”
    話音剛落,廟外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狼嚎,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呼應,綠油油的光點在黑暗中浮動,越靠越近。
    “是狼群!”守在門口的護衛失聲驚呼。
    被綁在柱子上的張坤突然瘋狂地笑了起來,聲音嘶啞又刺耳:“沈音!張鬆青!我引不來野狗咬死你們,就讓狼群來!這破廟四麵漏風,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張鬆白臉色慘白,踉蹌著後退兩步,撞在牆角才站穩。
    他看著張坤扭曲的臉,終於咬著牙吼道:“閉嘴!你瘋了嗎?這會害死所有人的!”
    “所有人?”張坤笑得更瘋,“我早就活夠了!但能拉著你們墊背,值了!”
    失去了錦衣玉食,呼風喚雨的日子,如今連吃飽飯都是一種奢侈,他每天都在煎熬。
    最可恨的是,張鬆白一家加入流放隊伍中,周牧之樣樣救濟,事事照顧,憑什麽!
    在朝中,他就被張鬆白打壓瞧不起,被外派與張鬆青共事,張鬆青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張家一家人都可恨!
    都該死!
    沈音沒工夫理會張坤的瘋話,她迅速將張漣漪護在身後,對周牧之道:“火堆!狼群怕火,把剩下的柴火都堆起來!”
    周牧之立刻應聲,帶著兩個手下往火堆裏添柴,其他人也手忙腳亂的撿柴,扔進去。
    火焰“騰”地竄起半人高,將廟門照得通紅,暫時逼退了那些蠢蠢欲動的狼影。
    張鬆青扶著牆走到沈音身邊,一邊防備著前方的野狼,同沈音低聲道:“火撐不了多久,得想辦法出去。”
    他目光掃過破廟,突然指向屋頂的破洞,“從那裏走,後麵是陡坡,狼群不好追。”
    可張漣漪年幼,張鬆青剛才為了救她,腿被刮傷了,怎麽爬上去?沈音正急得心頭發緊,就見張鬆白突然走了過來,臉色複雜地看著她:“我來托漣漪上去,你們……你們先逃。”
    沈音愣住,隨即反應過來,快速點頭:“多謝。”
    她抱起張漣漪,將她遞向張鬆白。張鬆白笨拙地托著孩子的屁股,舉到屋頂破洞下,周牧之早已爬上去,伸手將漣漪拉了上去。
    就在這時,廟門“哐當”一聲被撞開,一頭壯碩的灰狼撲了進來,直撲向離門最近的張文容!
    張文容嚇得魂飛魄散,完全忘了反應,他想逃,可是雙腿發軟,他害怕的眼淚都出來了。
    “該死!”張鬆青猛地扔過去一塊石頭,將張坤往旁邊一拉,自己卻被狼爪劃到了胳膊,鮮血瞬間滲了出來。
    沈音見狀,抓起地上的木棍,狠狠砸向狼頭!
    灰狼吃痛,嗷嗚一聲退開,卻又轉身撲向沈音。
    千鈞一發之際,周牧之從屋頂跳了下來,手裏握著一把鋒利的短刀,狠狠紮進狼的脖頸!灰狼抽搐了幾下,倒在地上不動了。
    “快走!”周牧之拉起沈音,又扶著張鬆青,往屋頂破洞走去。張鬆白看著他們,咬了咬牙,也跟著爬了上去。
    張坤趴在地上,看著越來越近的狼影,眼中滿是絕望。
    他想爬,卻被剛才那隻狼的屍體絆倒,隻能眼睜睜看著綠光將他包圍,淒厲的慘叫在夜色中響起,又很快被狼嚎淹沒。
    沈音等人順著陡坡滑到山下,回頭望去,破廟的方向火光衝天,狼嚎聲漸漸遠去。
    張漣漪緊緊抱著沈音的胳膊,小聲問:“小叔沒事吧?”
    張鬆青笑著搖頭,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沒事,我們安全了。
    ”他看向張鬆白,語氣平靜:“方才,多謝你。”
    張鬆白望著遠方的夜色,眼底滿是茫然,又帶著一絲愧疚:“不必,我......漣漪也是我的女人。”
    話落,張鬆白看向蜷縮在沈音懷裏的張漣漪,這個女兒認祖歸宗後,他並未正眼瞧過。
    從今府時,就一直是瘦瘦小小,一雙過分亮的眼睛,總是直勾勾的看著他......他不喜歡這雙眼睛。
    因為,他總有種他做的一切齷齪事情,都被這個女兒看得一清二楚。
    比被拔掉底褲,還讓人羞惱。
    可仔細一瞧,才發現這個女兒乖巧,聽話,還很懂事。小臉蛋也被沈音養的白了些。
    沈音看了張鬆白一眼,沒說話,隻是牽著張漣漪的手,往前方有微弱光亮的方向走去。
    隊伍緩緩向前,張鬆青和周牧之跟在後方,警惕著周圍。
    而遠處的山林裏,一雙幽綠的眼睛盯著他們的背影,緩緩消失在黑暗中。
    那是頭狼王,它看著地上狼的屍體,低沉地嚎叫了一聲,轉身帶著狼群,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前方光亮閃閃。
    一處山坳裏的獵戶屋,茅草屋頂沾著夜露,昏黃的油燈從紙窗裏透出來,像黑夜裏懸著的一顆星。
    周牧之敲了三下門,裏麵傳來一個粗啞的聲音:“誰?”
    “我們一行人路過,遭了狼群,想借宿一晚。”周牧之盡量讓語氣溫和,身後的張鬆青捂著流血的胳膊,臉色已經有些發白。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獵戶舉著油燈,上下打量著他們:“狼群?”
    他目光掃過張鬆青的傷口和眾人狼狽的模樣,最終落在縮在沈音懷裏的張漣漪身上,歎了口氣,“進來吧,把門關緊。”
    屋內陳設簡單,隻有一張木板床、一張桌子和幾個矮凳。
    房間狹小,隻張鬆青和其他幾個受傷的人進去了,其餘人都待在外麵,各自尋了個地方坐下,歇息。
    老獵戶把油燈放在桌上,又從牆角拖出一個木箱,翻出草藥和布條:“傷口先處理下,不然會發炎。”
    沈音接過草藥,正要給張鬆青包紮,張鬆白卻先一步蹲下身,聲音有些幹澀:“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