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幫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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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武的身份,張鬆青介紹給周牧之時,周牧之正揉著酸脹的腿。
    連日趕路早磨盡了耐心,可抬眼望見魏武的瞬間,所有煩躁都壓了下去。
    那人身著洗得發白卻依舊挺括的軍裝,肩章雖蒙了塵,卻掩不住脊梁骨裏透出的硬氣,眉眼間凝著沙場風刀刻出的英勇,連站在那兒,都像棵能遮風擋雨的白楊樹。
    周牧之不自覺地整了整衣襟,拱手時腰彎得比平時更低:“久仰將軍威名,這一段路,便全靠您了。”
    魏武擺了擺手,笑聲爽朗地能震落枝頭的枯葉:“客氣什麽,都是逃難的苦命人,搭個伴罷了。”
    他說話時抬手拍了拍周牧之的肩,掌心的老繭蹭得人發疼,倒讓人更信了他“久經沙場”的身份。
    旁人圍上來時,目光像蜜蜂盯花蜜似的黏在魏武身上。
    有人摸了摸他腰間的佩劍,驚覺劍鞘冰涼堅硬;有人誇他“一看就是幹大事的”,連他說話時微微挑眉的模樣,都被解讀成了“有魄力”。
    三三兩兩的恭維話湧過來,魏武嘴上說著“過獎”,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傲然。直到張鬆白湊過來笑著說“我就說魏武兄靠譜”,他才收斂神色,翻身上馬:“走了!天黑前得趕去下一個林子!”
    馬蹄揚起的塵土裹著草屑,魏武騎馬走在最前頭,高頭大馬的影子投在幹裂的土地上,像座穩當的山。
    隊伍裏沒人再抱怨腳疼,連哭哭啼啼的孩子都被母親捂住嘴。
    瞧著那道挺直的背影,仿佛前路的荊棘都能被踏平,每個人心裏都揣著顆滾燙的定心丸,連風裏的土腥味都透著幾分踏實。
    日頭沉得快,橘紅色的餘暉把一行人影子拉得老長,直到暮色像冷水般漫過腳踝。
    魏武才勒住馬,聲音帶著刻意拿捏的疲憊:“前麵林子背風,今晚就在這兒歇腳。”
    眾人早走得腳不沾地,癱坐在地上時,連掀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周牧之指揮著搭帳篷,張文容將那口黑鐵鍋,從背上解下來,鍋沿被他擦得能照見人影。
    旁邊已經有人開始生火了。
    餓了一天,就等著晚上這頓填飽肚子。
    張鬆青則牽著他的馬走到樹底下,馬兒的鬃毛被他用斷齒梳得順滑,馬上馱著兩大袋草藥。
    摸了摸馬背,又給馬兒喂了水和糧。
    守夜的差事順理成章落到魏武幾人頭上。入了夜,營地裏的鼾聲此起彼伏,連最警醒的周牧之都靠著樹幹睡熟了,嘴角還掛著“有魏武在就放心”的笑意。
    張文容睡前把鐵鍋放在身旁,想著明早煮點稀粥給漣漪妹妹吃,一邊想著,心裏美得很。
    張鬆青給馬添了最後一把草料,也找了個地方窩著睡了過去。
    沒人留意到,暗處的魏武正盯著糧袋、鐵鍋和馬背上的鞍具,眼裏的豪爽早換成了餓狼般的貪婪,指尖在劍柄上磨了又磨。
    午夜的風裹著寒氣刮過來,林子裏的樹葉“嘩啦啦”響,像鬼哭。
    魏武衝身後兩個同夥比了個手勢,三人貓著腰摸進營地。
    捆著的糧袋被他們用刀割下,抱著火速逃離;張文容那口沉甸甸的鐵鍋,被兩人用破布裹著抬走,鐵鍋底蹭過石子,發出的輕響被風聲蓋得嚴嚴實實。
    棗紅馬被牽得死死的,馬蹄裹了爛布,隻能悶聲跟著走,至於那對魏武等人來說,沒什麽用處的草藥,直接一刀劃破,任由草藥撒得滿地都是。
    “嗚!”一聲馬兒高亢叫聲驟響,沈音驚醒。
    她心裏“咯噔”一下,摸黑掀開門簾時,手指都在抖。
    遠處幾道黑影正牽著馬、扛著東西往林子深處鑽,營地裏空蕩蕩的,糧袋隻剩幾個破布殼,鐵鍋沒了蹤影,拉人的板車也被帶走了。
    “不好!”她的喊聲像根針,刺破了夜的寂靜。
    周牧之、張鬆青等人猛地驚醒,衝到營地中央時,隻看見滿地狼藉,連空氣裏都飄著絕望的味道。
    張鬆青快步到樹底下,馬樁空了,地上隻剩半截被割斷的韁繩,他蹲在地上抓著幾根沾了泥的草藥,指節泛白,手抖得連草藥都握不住。
    這些草藥,都是他一點一點挖來的,就為了有朝一日嫂嫂生病時,能用上,可此刻......全都糟蹋了。
    張文容盯著鐵鍋原本放著的地方,指尖冰涼,眼淚“唰”地就下來了。那口鍋母親特別叮嚀過,可他還是弄丟了。
    風裏傳來幾聲遙遠的馬蹄聲,很快就消失在夜色裏,周牧之攥緊拳頭,指節“哢哢”響,望著漆黑的林子,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追不上了……”
    天還沒亮,晨霧就像摻了冰碴子,裹著營地往人骨頭縫裏鑽。
    空糧袋散在地上,被人踩得皺巴巴的,灑落的幾粒米粒嵌在泥裏,被凍成了白花花的小疙瘩。
    張鬆青的馬樁光禿禿的,隻剩半截韁繩垂在地上,昨夜馬嚼子碰響木樁的“嗒嗒”聲,像魔咒似的繞在耳邊,怎麽也散不去。
    人群早圍得密不透風,目光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紮在張鬆青身上。
    最先炸毛的是個叫老陳的押送官差,他攥著自己空了的糧袋,麻繩勒得掌心出了紅印,幾步衝到張鬆青麵前,唾沫星子噴了張鬆青一臉:
    “張鬆青!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是不是你跟魏武串通好的?那雜碎是你領來的,他卷走所有口糧,今天你必須給個交代!”
    “就是!”旁邊的張母抹著眼淚,手裏攥著帕子,哭得一臉淚,“你那馬是你心尖寶,天天梳毛喂料,怎麽魏武一牽就走?你的草藥你的包袱沒人拿,我們的東西倒是丟的一幹二淨,你敢說你不知情?我看你就是幫凶!”
    最可惡的是,她偷偷藏在包袱裏的錢袋子也不見了啊!
    喪天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