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西玥腦海中略過的第一個念頭是：三堂會審。
    她腳步僵在原地，遲疑著打招呼：“哥，斯禦哥。”
    陵九寒與南斯禦之間的茶幾上，放著一瓶紅酒和幾碟點心。陵九寒捏著酒杯輕晃，睨著陵西玥：“過來，坐。”
    陵西玥默默走過去，坐在陵九寒身邊。
    “倒是出息了，一個人也敢去找男模。”陵九寒神情淡淡，不辨喜怒。
    陵西玥垂著腦袋，不吭聲。
    陵九寒冷笑，語氣嚴厲，“去就罷了，保鏢也不帶，你知不知道帝都多少亂七八糟的男人都在打你的主意？”
    陵西玥心裏發虛，不回答。但陵九寒沒說錯，偌大的陵氏集團，他們這一房就兄妹兩，富可敵國的財富，圈子裏那些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多的是人想憑借陵西玥這個跳板走捷徑，坐享其成。
    “還瞞著哥。”陵九寒輕嘖一聲，“嫌哥礙事兒了？”
    “對不起，哥。”陵西玥誠心道歉，老老實實認錯，“我以後盡量不跟她們這樣玩兒。”
    陵九寒麵無表情看著她：“說吧，都和那幾個哥哥弟弟，玩了什麽？”
    “沒有，我隻和沈輕羽她們幾個玩，那些，咳，那些男服務生，就是幫忙收拾收拾房間倒倒酒。”
    陵九寒噢了聲，轉而問起南斯禦：“是嗎？”
    南斯禦想到自己剛進房間時撞見的那一幕，看似規規矩矩的男模，看著陵西玥時眼神卻有若有似無的勾意。淡金色的眼眸靜靜落在陵西玥身上，那女孩子早沒了砸酒瓶子那股烈勁兒，此刻又乖又慫……
    南斯禦輕輕嗯了聲，意味不明：“有倒酒這個流程。”
    有這個流程，那就是，還不止這個流程。陵九寒不輕不重放下杯子，拿起手機，眼神莫測：“自己說，還是我調監控？”
    陵西玥看著添火的南斯禦，頗有些無助：
    “謝寧她們遊刃有餘，我隻讓剝了瓜子，順、順便給我唱了兩首小曲兒，就沒搭理了。”
    “你在避重就輕。”陵九寒從小又當爹又當媽把她養大，對她的脾性一清二楚，“我的西西，從來不是乖乖女。”
    陵西玥知道陵九寒動了真怒，心一橫，一股腦兒全抖了出來：“我讓他叫了我幾十聲姐姐，跳、跳了幾支熱舞，打賞了他十萬塊錢。”
    陵九寒慢悠悠伸手，從一側幾上拿出一份名單：“他們中，最小的都25，叫你姐姐，我家西西玩得挺花。”
    陵西玥杏眸泛紅，低頭不說話。
    陵九寒沒打算放過：“酒，喝了幾杯？”
    “不記得，十幾杯得有。”陵西玥聲音很小，“真心話大冒險，謝寧她們幾個的問題和要求很陰損，我不肯，選擇喝酒。”
    陵九寒語氣淡淡：“說來，哥聽聽。”
    陵西玥沉默了下：“問哥哥的私密身體數據。”
    陵九寒：“……”
    “後來竟然還讓我用嘴咬男模的扣子，我——”
    陵西玥話未落，陵九寒整個人的氣息驟起暗潮，“你做了？”
    南斯禦還在旁邊。
    陵西玥麵色發燙，語氣支吾，“我喝酒，後麵的事記不得了。”
    “真記不得？”南斯禦慢條斯理接過話頭。
    陵西玥條件反射去看他。
    恰看見他半垂眸光，骨節分明的大手隨意地把玩著一粒黑色的玉石扣子。
    會所裏那噬咬的畫麵瞬間湧現出來，荒唐，曖昧，氣息襲繞……
    陵西玥迅速撇開目光：“喝多了，真不記得。”
    “不巧，後麵的我記得。”南斯禦嗓音溫潤，卻帶著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不如我來幫西西回憶？”
    陵西玥再次看向南斯禦。
    她大大的杏眸藏了窘迫之色，隻祈求似的抿緊唇，眼尾卻微微紅了。
    才醉了酒的女孩子，比起平時那驕矜樣兒，看著脆弱生憐，莫名讓人很想欺負。
    南斯禦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他的目光沒有陵九寒那樣的壓迫力，但自帶的攝人氣場讓陵西玥坐立不安。
    她微微有些無措和狼狽，知道躲不過去：“是，我還在斯禦哥的麵前，把他……”
    南斯禦輕歎：“當作我的麵，一隻腳踩在桌子上，砸酒瓶子玩兒。我們家西西，看著嬌嬌滴滴，沒想到還有這樣彪悍的一麵。”
    陵西玥聰明地閉了嘴，看南斯禦的目光隱有感激。砸酒瓶是不雅觀，但自己什麽德行陵九寒一清二楚，總比告訴他自己當著一大群人的麵咬南斯禦好……
    “酒，好喝嗎？”陵九寒氣息凜冽，輕聲問。
    “果酒，很低的度數。”陵西玥悶悶答，“我已經大半年沒碰過酒了。”
    陵九寒不說話，隻換了個慵懶的姿勢，就那樣睨著她，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頓一頓敲在沙發邊沿的扶手上，深紅色的袖口在光影下泛著冷光。
    靜得可怕。
    陵西玥被那種極致的壓迫感一刺激，情緒崩潰，大滴大滴的淚珠突然就流了出來。
    陵九寒與南斯禦相視一眼，默契地視而不見，任其哭了好一會兒。
    然後，攝人的壓迫感被另一種清貴矜冷的氣場截斷。
    南斯禦溫潤的嗓音響起：“偶爾沾沾酒，也沒什麽。為了一個調香的愛好放棄飲酒作樂，未免無趣。”
    陵西玥淚汪汪的眼睛看著南斯禦。
    南斯禦心尖麻了一下，他聲音放軟了兩分：“西西以後想喝酒，我可以帶你喝。隻是外麵人心險惡，偷偷去會所找男模這種事，就別做了。”
    這事，由自己的未婚夫說出來，充滿了嘲諷味。但南斯禦眼神平靜，神色雅正，在他臉上看不到一丁點的慍色，隻有春風化雪般的體貼溫柔。
    陵西玥乖乖軟軟點了頭。
    “這件事，到此為止。”南斯禦起身，遞給她一張紙巾，“去樓上整理一下，等會跟我們一起吃午飯。”
    陵西玥看向陵九寒。
    陵九寒繃著臉：“去吧。”
    陵西玥轉身上了樓。
    人影消失在三樓的走廊。南斯禦收回眼神，神色清冷地跟陵九寒碰了碰杯：
    “這次嚇她，能管多久？”
    “至少一年。”陵九寒慢慢啜了一口酒，哂笑，“你這白臉倒是唱得輕鬆，惡人都讓我做了。”
    “九寒兄心裏，怕是心疼壞了。”南斯禦什麽人？陵西玥沒察覺，他卻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陵九寒訓哭陵西玥時，眼裏深藏的疼惜，以及一絲連他也看不透的暗芒。
    陵九寒半眯起眼睛，隨意扯鬆紫金色的蛇骨項鏈，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