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漆夜暗影(感謝MagnoliaSnow的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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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動起來,夥計們。”
    “把東西都收拾好,一個也別落下。”
    天剛蒙蒙亮,商隊的駐地裏就傳來吆喝聲,其中的幾個領隊催促成員將東西收拾打包,然後搬到馬車上。
    本來,範德希帶領的這支商隊停留兩天就會走,但考慮到那頭赤紅巨狼的存在,商隊畏懼路上被襲擊,於是一直等到騎兵隊返回三塔鎮時,才動身一起出發。
    “快點,快點,弗裏恩大人可不會等我們,要是晚了,可就跟不上了。”範德希這會也走過來監督催促。
    村子另一邊,騎兵隊的成員已經起床,並逐步將一些傷員搬上馬車,弗裏恩和老村長則在廣場邊商談。
    “龐德老爺子,這兩駕馬車我就借走了,過段時間會讓人送回來。”他來的時候可沒帶馬車。
    “沒事,不過你還回來時,最好給我帶十副弓箭,還得一些鐵夾子陷阱,椴木村如今很缺這些。”
    “您說的這些可不便宜。”弗裏恩搖頭。
    “就算是白蠟木長弓,一副也要4個銀幣,加上箭矢,估計得5個銀幣,十副就是50銀,另外鐵夾子大概也要10銀,這都60銀了。”
    “你和男爵大人申請吧,就說萬一椴木村出了事,明年的稅可就難交了哦。”老村長杵著木杖擺擺手。
    以霍林男爵的實力淩駕椴木村完全沒有問題,但這位老村長在當地威望很高,還是霍林男爵的長輩,前代老霍林男爵的朋友,所以如非必要,現在的霍林男爵是不會為這種小事鬧翻的。
    “行,我知道了。”對此弗裏恩也隻能無奈應下。
    早上大概7點,準備完畢的騎兵隊和商隊一同出發,其中還有少量村民隨行,他們有的要到河石鎮去,也有的去焦石城。
    隊伍裏,希露媞雅和塔莉爾坐在車廂,今天希露媞雅穿著一身紅棕色的羊毛鬥篷,背後有著兜帽可以隨時拉上,內裏則是一套新縫製的棉布衣裙,棉衣的材料來自商人範德希的贈與,不過看他當時心疼的樣子,估計是花了大價錢。
    在雷加斯公國,羊毛料子並不貴,是亞麻材質的三倍,但棉布可就不便宜了,大概是亞麻布的十倍之多,這是因為公國內森林平原不少,畜牧牛羊的村落很多,所以羊毛不缺,而棉布卻是遠方其他國家進口來的,自然價格居高不下。
    原本希露媞雅穿的那套素白絲裙,因為太過珍貴顯眼,已經被收起來了,如今放在隨行的小木箱裏。
    說到小木箱,裏麵放著希露媞雅的絲裙、短劍、發帶還有3枚銀葉幣,這就是她現在所有的財產了。
    椴木村的普通村民,一個月的收入大概在23銀幣左右,而她擁有的這3枚是弗裏恩根據她照顧傷員給的報酬。
    伴隨車輪的顛簸轉動、吆喝聲、駕馬聲,一行人駛出村落,沿著原野上的道路往西前進。
    路上。
    希露媞雅靠在車窗旁看著遠處的風景,這裏有著寬廣起伏的平原草地,但遠處的高山和森林也清晰可見,偶爾能看到成群的飛鳥在山林上空飛過,傳來陣陣鳥鳴。
    道路顛簸,舊式的馬車並沒太好的減震效果,路上希露媞雅想睡覺也是不斷被搖醒,隻能不時趴在身前的桌上休息。
    在她對麵,塔莉爾則一路精神不已,時不時和希露媞雅聊關於當地的趣事,偶爾還拉開窗簾,指著外麵告訴希露媞雅這裏那裏是什麽地方,發生過什麽事。
    “看到那個大石頭沒,是不是很突兀,明明周邊都是平地。”這會塔莉爾又嘰嘰喳喳起來。
    “那個是霍林男爵爺爺的爺爺想建城堡時,專門從山上鑿出來的,但運到半路馬車翻了,隨行的學士說這是不祥之兆,於是那個石頭就沒用,一直放在路邊,現在成了有用的指路石,一般看到它,就知道距離河石鎮不遠了。”
    希露媞雅望向那石頭,看到下麵有些柴火燒黑的痕跡,猜測應該是平時有旅行的人偶爾在這過夜。
    之後車隊繼續前進,當抵達河石鎮時已經是下午3點左右了。
    河水的聲音由遠及近,圍繞小鎮建立著三米高的簡陋石牆,上麵有的爬著藤蔓和苔蘚,幾名閑散的衛兵坐在城牆上的木棚內,目光偶爾掃過下方的道路和城門。
    弗裏恩隊長和範德希都是河石鎮的老熟人了,簡單打完招呼,車隊就進入這處小鎮,相比椴木村,這裏的房屋密集許多,不少都是沿街而建,有了幾分城鎮的模樣。
    來到暫住的旅館前,一行人下馬,準備今晚就在此休息,這個點離天黑還早,但過了河石鎮,就沒什麽過夜休息的地方了。
    “我們也下去吧。”希露媞雅將鬥篷的兜帽拉起,遮住那醒目的銀發,然後和塔莉爾下車。
    馬車停在旅館後院,商隊裏的人前後忙碌,有的解開馬具,有的則將部分貨車拉到集市,準備趁天黑前,做點小生意,還有的人準備先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騎兵隊的人都在旅館,弗裏恩拿出一袋錢,讓旅館老板準備吃的,這會希露媞雅走進來,他則招手讓少女兩人過去。
    “路上過的如何,媞雅。”
    “還行,路上的風景很新鮮。”媞雅點點頭。
    見她狀態不錯,弗裏恩微微點頭,這孩子比那些嬌氣的貴族小姐好不少,記得他第一次陪辛杜二小姐出遠門,對方可是一路抱怨,讓他頭疼。
    “晚上好好休息。”他話不多,交代完後讓希露媞雅先去旅館房間休息,之後會有人把食物送過去。
    希露媞雅應下,不過她這會並不著急去睡覺,而是和塔莉爾在鎮子內走走。
    河石鎮大概住著二千多人,這裏的主幹道鋪著石磚,街邊也有磚製的房屋,路上能看到不少來鎮上買賣的附近村民,她們兩人走過百米不到的距離就來到了鎮內的集市,這裏由簡單的柵欄圍著,內裏有搭建的木棚和攤位,門口還有兩名當地巡邏隊員懶懶散散的坐著。
    這會臨近傍晚,集市內人員稀疏了不少,希露媞雅略帶輕快的邁著腳步,瀏覽這裏的各種事物。
    塔莉爾走在她後麵,她對這裏頗為熟悉,倒沒什麽好奇,還想著晚上去哪裏弄點好吃的。
    村裏食物都很簡單,也就莫提大嬸會做麵包和餡餅,其他人一般都吃麥粥和蔬菜煮湯,肉類很少,佐料也少,口味格外單一。
    這次跟隨希露媞雅去焦石城,應該是她這半年來唯一有機會吃到些口味不一樣東西的時候。
    希露媞雅眼眸好奇的觀望這裏擺著的各種貨物,有附近村民拉來的蔬菜,其中有‘白風根’‘紫蕪菁’‘黑礫麥’這些常見的蔬菜,還有‘歐桑果’‘葡核果’這些當地的水果,歐桑果類似前世的蘋果,但顏色偏黃且形狀不規則,皮有很多小點,葡核果和葡萄類似,但其中的籽格外大,使得果肉就表麵一小層。
    其他還有賣蜂蜜、蜂蠟、麻繩、草鞋、編織籃、果醬、熏腸、動物皮毛、樹膠等等。
    “你們用的銅幣,好像都不一樣。”希露媞雅注意到許多人手裏拿的的銅幣大小形狀不一。
    “是的,銅幣的樣式很隨意,很多人都不願意收。”塔莉爾這會回過神來,給希露媞雅解釋。
    “因為貴族都能造銅幣嘛,有的偷工減料,有的工藝也粗糙,形狀都不規整,我們都叫爛銅幣。”
    “那銀幣呢?”希露媞雅這會好奇起來。
    “銀幣隻有大貴族有資格鑄造,他們也會彼此監管,因為交稅用的基本都是銀幣或金幣。”
    “金幣?”
    “金幣隻有國王才能鑄造,其中一麵會印上他們家族的徽章,這也代表他們的信譽口碑,我們雷加斯公國權力最高的公爵大人也沒資格鑄造金幣,目前流通的金幣都是來自遠方的凜冬王國。”
    “據說金幣製作起來很麻煩,需要煉金術師和工匠共同參與,在金幣內銘刻印記,防止偽造作假。”
    “聽姐姐說還有更加珍貴的特殊金幣,但具體是什麽我忘記了。”
    兩人在集市轉了一圈後,買了幾顆歐桑果和小袋葡核果,然後向旅館返回。
    待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進入旅館,一個體型不高的青年從街邊的牆角小心走出,他凝望那旅館的位置,許久才離開。
    羊毛鬥篷,棉布下擺,嬌嫩的手腕,是貴族嗎……
    ;
    夜晚
    希露媞雅和塔莉爾用完晚餐後,坐在屋內,身前的木盤上則擺著洗淨的水果,正是白天兩人買的。
    “呼,今天晚上的豆泥燉肉真的太好吃了。”塔莉爾躺在床上,這會還摸著肚子,意猶未盡。
    希露媞雅則是坐在桌旁翻看泛黃破舊的告示,這是她們回來時在旅館大廳找到的,都是過時許久的東西。
    ‘懸賞告示,追捕盜賊’‘捕殺烈風鷲’‘收購上佳木料’‘尋找山崖上顏色明媚發熱的花’……
    告示下方有些許文字,描述情況和需求。
    見希露媞雅不回自己話,塔莉爾爬起床看,然後走了過來。
    “這些啊,一般是焦石城那邊的公會抄錄過來的,貼在附近鎮子或村落,看有沒有收獲,啊哈~”她打個哈欠,看來吃飽後就開始犯困了。
    “如果完成了,就能拿到懸賞嗎。”希露媞雅感興趣的問。
    “是的,不過告示上的東西一般人做不了。”她兩手撐在身後,腦袋仰著看向天花板。
    想想也是,若真的都很簡單,也不用特意懸賞了。
    “盜賊什麽的,年年都有,烈風鷲會在旭風季前些年出現,比緹狼還危險。”
    “木料,木料估計是某個貴族或商人想做家具吧。”說著她又有些犯困了。
    “明媚花……明媚……”這會她已經爬上床,靠著枕頭了。
    見她馬上要睡著,希露媞雅感覺有些好笑,沒有再問,而是幫塔莉爾蓋上一層薄毯。
    塔莉爾睡著後,房間裏安靜下來,借助燭光希露媞雅又翻閱了幾遍這些陳舊過時的告示,然後站起身將窗戶的撐杆合上,準備睡覺。
    夜漸漸深了,草地間的蟲鳴愈發活躍,偶爾還有幾聲奇異的蝙蝠叫聲穿過夜空,淹沒在小鎮的流水聲裏。
    ……
    後半夜,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小心摸到旅館後院,他先是在牆角仔細觀察了下位置,然後行動起來。
    今晚月光不顯,天空昏暗,他穿的衣服顏色格外深,將整個身體籠罩,若是站在陰影裏不動,根本看不見。
    在這種鄉下小鎮,蠟燭可是值錢的東西,沒人會點一整晚,街道上格外漆黑,不打火把恐怕連腳下的地麵也看不清。
    出於對環境的熟悉,這個身影以不慢的速度在黑暗中穿行,翻過圍牆,借助後院的草料堆爬上旅館二樓的一個斜角,隨後他緩和了下呼吸,兩手微張,腳步盡量輕的穿梭在走廊。
    對於旅館的構造和房間分布,他早已爛熟於心,那些沒什麽錢的旅客他都懶得翻進去搜刮,而這次他的目標是白天盯上的大魚。
    看著挺細皮嫩肉的,鬥篷下擺露出棉布衣裙,還有隨從跟著,這一定是個貴族,若是能把那套棉布衣裙偷到手,他這下半年可就有著落了,如果還能弄到其他首飾,那今後幾年他都不用幹活。
    風險雖大,但回報絕對值得。
    躡手躡腳來到目標門前,這個身影先是停下觀察了下周圍情況,然後拿出一枚細鐵條,小心的插入鎖孔,輕微的機簧轉動聲在夜晚弱不可聞。
    終於,一陣緊張的開鎖後,伴隨輕微的彈動聲,門鎖鬆了,然後以極慢的速度一點點推開門,盡量減少任何可能發出的聲響。
    這時他的心也到了最緊張的時刻,如果一切順利,他應該能看到兩個熟睡的身影。
    昏暗的環境裏,他目光掃過,發現兩個床上都躺著人,此刻他鬆了口氣,心中立馬升起一陣喜悅,看來今天是穩了。
    再度調整呼吸和腳步,他彎身緩步走進房間,目光搜尋有價值的東西,小心摸索。
    可惜當掃視完整個房間時,他內心又升起一陣失望,這裏並沒有很多行李,甚至箱子就隻有一個。
    不是說貴族出行時會帶很多東西嗎,尤其是貴族女子,帶的衣服首飾向來不少,她們可是格外在乎體麵。
    沒錢還叫什麽貴族,難道是假的?這會他心情壞了起來,之前積攢的耐心有些消散。
    搜尋一圈後,沒發現什麽有價值的東西,最後他將目光落向那床頭擺放的小木箱,此刻木箱上還疊放著紅棕的鬥篷外套。
    外套還可以,之前的壞心情稍微好了點,他也一點點挪步向兩人床鋪的中間。
    右邊酣睡的短發女孩發出呼呼的聲音,偶爾還砸吧嘴,左邊那個身影倒是很安靜,幾乎聽不見呼吸聲。
    當他手指摸到那件羊毛鬥篷時,表麵的絨感剛觸及手指,一陣衝擊直接從後腰傳來,將他踢到對麵的床弦,撞擊的疼痛讓他不禁哼了一聲。
    這巨大的晃動和衝擊讓對麵的塔莉爾驚醒,迷糊爬起身來,然後看到房間裏的陌生黑影,震驚的大喊。
    “啊——呀呀呀呀——”
    先是一聲,然後是連續的尖叫聲,喊到最後聲音裏的慌亂消失,反而是某種興奮。
    麵對這尖銳的聲音,這名黑影驚慌不已,這會他來不及拿東西,準備直接撞開窗戶跳下樓逃走。
    可惜還沒等他行動,那件鬥篷就拋了過來,將臉蓋住,原本想拿的東西現在是如此礙眼。
    胡亂扯下這件鬥篷,他腳步不停的爬上桌,準備逃,一陣冰冷的觸感貼上他脖子,讓他瞬間清醒下來。
    兵器,劍,他迅速判斷,然後停下動作。
    偷東西最多挨鞭打刑法,若是這會死了,可什麽就沒了,作為慣犯,他再清楚不過其中的差距。
    “別,別……”他連忙開口求饒,一點點後退,從窗戶邊離開。
    直到這時他才看清剛才攻擊自己的人誰,白天蒙著兜帽又距離很遠,他隻知道對方大概是名女性。
    現在,灰暗的房間裏,那雪白的銀發頗為醒目,還有那雙黑夜裏也靈動的眼眸,這位少女一手持劍,讓他緩步後退。
    原來是個小姑娘嗎……他眼簾低合隨後身形猛地後撤,避開那揮出的劍刃。
    這樣的速度,呼吸法?
    希露媞雅緊緊盯著身前的黑影,眼眸中流轉奇異的光彩。
    之後她追擊上前,劍刃直刺黑影,這次她可不再留情,畢竟怕一下將人殺死,她剛才收斂了很多力道和速度。
    奇異的是,這次希露媞雅的刺擊並沒有如願的擊中對手,仿佛是刺在空氣中,這樣反饋的差異讓她第二次訝然。
    經過這些天的練習,她很確定自己劍術的精準度,或許在力道上不如那些健壯的成年人,但無論準確、速度、技巧都比許多人強。
    可對方就是這麽奇怪的閃開了,這時距離塔莉爾尖叫已經過去了六秒,旅館內其他人已經聽到,有些開始起身查看和出來。
    就算是那位弗裏恩隊長趕來,也至少還要15秒的時間,男子在心中默想,然後快速躲閃到房間另一側的角落,摸出腰間的短刃。
    15秒,對付這種小姑娘足夠了。
    黑影再次衝向那位銀發少女,手中揮動的短刃在昏暗環境裏難以覺察。
    “噔——”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在黑暗中響起。
    確實,這樣的環境裏普通人根本看不清,但這位銀發少女並非普通人。
    擁有【辨識瞳】的她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那抹金屬冷光,之後的十秒時間裏,兩人數次交手,清脆的劍刃交擊聲在夜晚格外明顯。
    樓下和走廊外傳來喧鬧的腳步和呼聲,這些情況讓黑影愈發焦急,他的動作開始不管不顧,眼裏甚至爆發出幾分凶狠戾氣。
    本來我不想這樣的,他恨意滿滿的默念,然後腳步一扭,全身的血液加速循環,賦予肌肉更強的力量,再次爆發出驚人的速度衝向這位銀發少女。
    麵對暴起的對手,這位少女依舊眼眸平靜,似乎早已進入某種專注狀態,她身形回轉,那手中的短劍在黑暗中劃過優美而完美的圓弧,有如一輪新月閃現,斬在那猛擊的短刃上。
    火星和碎裂的鐵粒在黑夜迸發,黑影隻感覺手心一麻,短刃居然被打飛脫手,而這時那鋒利的短劍再度襲來,直接刺穿他的肩骨,鐵刃的冰冷進入體內,讓他心中升起無比恐懼。
    “不,不,求求你。”他跪在地上,兩手按地,聲音慌張的求饒。
    這次希露媞雅沒有輕易放過他,而是將劍抽出,再次抵在對方脖子上,但這次是用劍尖,上麵還帶著血。
    黏稠的血珠一滴滴順著脖子流入胸膛,這種奇異觸感,讓他無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生命正懸在絲線上,隨時都可能斷裂。
    他是真的畏懼了,不再試圖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