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威亞上的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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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聲之境》的拍攝進入了一個更為緊張刺激的階段。為了呈現“陳默”在末世廢墟中飛簷走壁、穿梭於危樓之間的逃亡與追逐戲碼,劇組動用了大量的威亞(鋼絲吊索)設備。拍攝場地轉移到了影視基地內最大的一處廢棄工業區實景,這裏聳立著幾棟高達數十米的、鏽跡斑斑的廢棄廠房和鋼鐵框架,視覺衝擊力極強,卻也透著一種原始的、令人心悸的危險感。
    今日要拍攝的,是“陳默”在一場激烈的爆炸後,利用高空索道和自身矯健身手,在搖搖欲墜的鋼鐵叢林間亡命奔逃,最終驚險躍入對麵大樓避難的重頭戲。動作設計複雜,危險性高,對演員的體能、勇氣和信任度都是極大的考驗。
    片場氣氛比往日更加肅穆。數台高大的吊車臂膀伸展,粗壯的威亞鋼絲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專業的武指團隊、威亞組、安全員反複檢查著每一個扣環、每一處著力點,對講機裏傳來冷靜而簡潔的指令聲。下方鋪設了厚厚的安全氣墊,但數十米的高度依然讓人望而生畏。
    楚然已經換上了更為緊身利落的動作戲服,身上掛好了威亞衣,正在武指的最後指導下進行熱身,活動著手腕腳踝。他的表情專注而冷靜,眼神裏沒有絲毫畏懼,反而透著一股躍躍欲試的興奮感,與平時陽光親和的模樣判若兩人,仿佛天生就屬於這種高空冒險。
    秦薇今天的戲份在地麵,但她並沒有留在休息區,而是站在監視器附近,與李導一同關注著準備工作。她穿著戲中的外套,雙臂環胸,目光沉靜地追隨著高空中的設備調試和楚然的身影,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隻有微抿的唇角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高空作業的變數太多,即使安全措施完備,也難免讓人懸心。
    林娜站在她身側稍後的位置,同樣麵色凝重,低聲對助理吩咐了幾句,確保急救人員和設備都處於隨時待命狀態。整個劇組都彌漫著一種高度專注的低氣壓。
    “各組準備!”
    “威亞最後確認!”
    “安全員就位!”
    “楚然老師,準備上了!”
    對講機裏傳來指令。楚然對下方的武指比了個“OK”的手勢,深吸一口氣,眼神瞬間變得銳利,進入了“陳默”那種亡命徒般的狀態。
    “Action!”
    吊車開始緩緩移動,威亞鋼絲繃緊,楚然的身體被穩穩吊起,如同敏捷的獵豹,開始在高空中的鋼鐵骨架間奔跑、跳躍、懸掛!他的動作幹淨利落,充滿力量感,每一個騰挪轉折都精準地符合武指的設計,同時又賦予了角色特有的狠勁與不羈。
    “好!很好!保持住!”李導緊盯著監視器,語氣帶著壓抑的興奮。
    所有人的心都隨著楚然在高空中的驚險動作而起起伏伏。秦薇的目光牢牢鎖定的那道身影,呼吸幾不可察地放緩。
    拍攝進行得很順利。幾個高難度動作都一條過。
    就在進行到最關鍵的一幕——楚然需要借助一根懸垂的鋼索,高速滑向對麵大樓,並在最後時刻奮力一躍,抓住對麵樓體邊緣的管道——時,異變陡生!
    楚然剛抓住那根作為滑索的、特製的、看起來堅固無比的黑色纜繩,用力一蕩,身體剛剛滑出——
    “吱嘎——!!!”
    一聲極其刺耳、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撕裂聲,猛地從高空傳來!聲音尖銳,瞬間劃破了片場凝重的空氣!
    隻見那根承重的主滑索,在與上方滑輪接觸的部位,突然迸濺出幾點細微的火星,整個纜繩猛地劇烈顫抖起來!楚然的身體隨之在空中出現了一個明顯的、不正常的頓挫和搖晃!
    “怎麽回事?!”
    “什麽聲音?!”
    “威亞組!!”李導猛地從監視器後站起身,抓起對講機厲聲問道,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
    下方所有工作人員的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秦薇的瞳孔驟然收縮,環抱的手臂瞬間放下,指尖猛地掐入了掌心!她向前邁了一小步,仰頭死死盯住高空,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呼吸幾乎停止。
    高空中的楚然,在異響發生的瞬間,身體猛地繃緊!但他並沒有慌亂失措,而是極其迅速地調整了重心,雙手死死抓住顫抖的滑索,雙腿蜷縮,做出了一個標準的緩衝自保動作。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驚恐,眼神卻在那一刻變得冰冷而銳利如鷹隼,以驚人的速度飛快地掃視下方——
    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驚慌的工作人員或者導演身上,而是極其精準、快速地掠過威亞操控台、安全員所在區域、以及……幾個站在陰影角落裏、負責設備檢查和準備的幕後工作人員方向!
    那眼神一掃而過,速度快得幾乎讓人無法捕捉,裏麵包含的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冰冷的、審視的、仿佛要在瞬間鎖定什麽的極度專注和……懷疑!
    “穩住!楚然!別慌!”武指通過對講機大聲喊道,聲音帶著緊張的顫音。
    “吱嘎——”聲還在持續,但似乎沒有加劇。那根主滑索劇烈地顫抖著,但暫時沒有斷裂的跡象。
    楚然沒有回應,他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控製身體和觀察環境上。他利用滑索搖擺的慣性,以及自身強大的核心力量,艱難但穩定地繼續向著目標點滑去!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風險,卻又帶著一種令人驚歎的冷靜和精準!
    終於,在所有人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腔的煎熬中,楚然有驚無險地滑到了終點,奮力一躍,雙手牢牢抓住了對麵樓體的管道邊緣,身體懸掛在半空中!
    “卡!快!救人!把他拉上來!”李導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嘶啞。
    威亞組和安全員立刻衝上前操作。備用安全繩迅速固定,升降設備啟動,小心翼翼地將楚然從高空緩緩放下。
    當他的雙腳終於穩穩踩在厚厚的安全氣墊上時,整個片場爆發出如釋重負的驚呼和掌聲!工作人員一擁而上。
    “楚然!沒事吧?”
    “嚇死我們了!”
    “有沒有受傷?”
    阿哲第一個衝上去,臉色慘白,聲音都在發抖:“然哥!然哥你怎麽樣?!”
    楚然解開威亞衣的扣環,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手腕和肩膀,臉上竟然還帶著一絲安撫人心的、略顯蒼白的笑容:“沒事,別擔心,就是有點刺激。”他的語氣甚至帶著點調侃,仿佛剛才經曆驚魂一刻的不是自己。
    但他的眼神深處,卻殘留著一絲未散的冰冷和凝重。
    秦薇站在原地,看著他被眾人圍住,確認無恙後,那緊繃到極致的神經才緩緩鬆弛下來,背脊卻驚出了一層冷汗。她緩緩鬆開掐得生疼的掌心,麵無表情地轉過身,對林娜低聲說了一句:“我去下洗手間。”聲音有些微不可察的沙啞。她需要短暫離開,平複一下那瞬間失控的心跳和情緒。
    林娜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另一邊,李導已經大發雷霆:“查!立刻給我徹查!到底是怎麽回事?!威亞怎麽會出問題!安全是怎麽做的?!”
    威亞組長和道具組長滿頭大汗,臉色鐵青,帶著人立刻對那根出問題的滑索以及所有相關設備進行緊急排查。現場氣氛一片凝重和後怕。
    初步的檢查結果很快出來——那根特製滑索內部的一股鋼絲繩出現了異常的、極其罕見的金屬疲勞斷裂,導致承重時產生劇烈摩擦和異響,萬幸的是其他股鋼絲尚且完好,沒有造成整體斷裂。
    “導演,看起來是……意外磨損。”威亞組長擦著汗,小心翼翼地匯報,“可能是之前使用時的損耗積累,加上今天動作強度大,突然就……我們也定期檢查了,但這種內部疲勞,有時候肉眼很難及時發現……”
    “意外?!”李導餘怒未消,“一句意外就完了?這是重大安全事故隱患!所有人的安全檢查流程給我重新過一遍!加強三倍!以後再出現這種情況,全都給我滾蛋!”
    眾人噤若寒蟬。
    楚然已經換下了威亞衣,正在接受劇組醫生的簡單檢查。他聽著那邊的匯報,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接過阿哲遞來的水瓶,喝了一口水。
    然後,他借著喝水的動作,微微側頭,用隻有阿哲能聽到的、極低的聲音,快速說了一句:
    “剛才……站在三號機位後麵陰影裏,戴藍色鴨舌帽那個男人,查一下他今天早上所有的動線,特別是接觸過哪些設備。”
    阿哲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震,瞳孔瞬間收縮。他沒有任何遲疑,甚至沒有看向楚然所說的方向,隻是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臉上依舊維持著驚魂未定的後怕表情,嘴裏卻用同樣低的聲音快速回應:“明白。”
    楚然放下水瓶,臉上恢複了一貫的陽光笑容,走向李導和工作人員,語氣輕鬆地安撫道:“李導,別太生氣了,意外難免,大家也不想這樣。我沒事,調整一下,咱們爭取下次一條過!”
    他的表現完美無缺——敬業、樂觀、體貼工作人員,瞬間贏得了更多的好感與同情。
    然而,隻有他自己和阿哲知道,剛才那驚魂一刻,他銳利目光掃視下方時,捕捉到的那個極其短暫的畫麵——
    在異響發生、所有人驚慌抬頭看向他的瞬間,那個站在陰影角落、戴著藍色鴨舌帽的男人,卻沒有抬頭,而是下意識地、極其快速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表盤,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計時的冷靜和……期待?
    那不是正常人在突發危險下的反應。
    那是一種……確認。
    確認時間?確認結果?
    楚然的心底,一片冰冷。
    這次“意外”,真的隻是意外嗎?
    那個模糊的、如影隨形的威脅,似乎……再次逼近了。而且,這一次,更加直接,更加……致命。
    高空的風,似乎還帶著一絲未散的、冰冷的鐵鏽味。
    驚魂雖定,疑雲卻已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