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隔離中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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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暴在外部世界肆虐,而風暴的中心,卻被迫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在團隊近乎強硬的“保護”下,秦薇和楚然被徹底“隔離”了。這不是自願的選擇,而是危機公關中最殘酷也最必要的一步——切斷所有可能的聯係,避免任何一絲新的火花引燃已經瀕臨爆炸的輿論火藥桶。
    秦薇被困在了她那座位於市中心頂層的、如同空中堡壘般的公寓裏。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依舊車水馬龍,霓虹閃爍,演繹著與往常無異的繁華。但窗內,卻是一片冰冷的、與世隔絕的寂靜。所有窗簾都被拉得嚴嚴實實,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和……可能存在的窺探視線。林娜帶著核心團隊在外間辦公室晝夜不停地處理危機,但刻意減少了與她的直接接觸,仿佛她本人也成了一種需要被隔離的“傳染源”。
    空蕩的客廳裏,隻開了一盞角落的落地燈,昏黃的光線勉強驅散一小片黑暗,卻將更多的空間留給沉重的陰影。秦薇沒有開電視,沒有聽音樂,甚至連手機也設置成了僅接收林娜等極少數人信息的模式。她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像一隻被困在精美籠中的困獸,無聲地踱步。
    網上那些鋪天蓋地的惡評、脫粉宣言、品牌切割的消息,她強迫自己不去看,但那些尖銳的、充滿惡意和失望的文字,卻像擁有了生命一般,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腦海。
    “老牛吃嫩草”、“不知廉恥”、“人設崩塌”、“眼光差勁”……這些詞語反複盤旋,撞擊著她多年來築起的、看似堅固的心理防線。她試圖用理性告訴自己,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噪音,是競爭對手和黑粉的伎倆,但那種被成千上萬人同時否定、嘲諷、甚至羞辱的感覺,像無數細密的針,持續不斷地刺穿著她的神經。
    她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烈酒,沒有加冰,仰頭一飲而盡。火辣辣的液體從喉嚨燒到胃裏,帶來短暫的灼熱感,卻無法驅散心底那股冰冷的寒意。她很少這樣放縱自己,但此刻,她需要一點東西來麻痹過於清醒的痛苦。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到左手中指那枚冰冷的指環上。這枚曾經帶給她一絲虛幻安全感的“禮物”,此刻更像是一個無聲的嘲諷。楚然……他現在怎麽樣了?他的事業根基遠不如她深厚,麵對如此猛烈的攻擊,他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那些瘋狂脫粉回踩的言論,那些迅速切割的品牌……他那麽年輕,能扛得住嗎?
    她想起視頻裏那個擁抱,想起他當時看向自己的眼神……那種毫不掩飾的擔憂和……依賴。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揪了一下,泛起一陣細密的酸澀。如果……如果這一切沒有發生,如果他們隻是普通的男女,或許……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她強行掐滅。沒有如果。現實是,他們正站在懸崖邊緣,腳下是萬丈深淵。任何一絲軟弱的情緒,都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屏幕冷白的光映亮她毫無血色的臉。她點開一個加密的文檔,裏麵是林娜整理好的、目前所有已知的關於視頻泄露源的追蹤報告,以及團隊應對方案的評估。數據冰冷,邏輯清晰,但所有的線索都像斷在迷霧中,指向虛無。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對手,手段高明得令人心驚。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混合著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憤怒,在她胸中翻湧。她秦薇縱橫娛樂圈十幾年,什麽風浪沒見過?但這一次,敵人不在明處,攻擊不按常理,直擊她最脆弱也最無法公開辯護的軟肋。
    她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指尖無意識地用力按壓著太陽穴。強裝了多少天的鎮定和冷靜,在此刻獨處的寂靜中,開始出現裂痕。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和……孤獨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原來,站在頂峰,也是如此的寒冷和……不堪一擊。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楚然的處境更為艱難。
    他所住的豪華公寓,此刻更像一個被圍困的孤島。樓下聚集著聞風而來的狗仔和少數情緒激動的粉絲,安保人員不得不拉起警戒線,氣氛緊張。公寓內,阿哲和其他幾個核心團隊成員個個麵色凝重,氣壓低得嚇人。
    楚然將自己關在臥室裏,沒有開燈。黑暗中,他坐在窗邊的地毯上,背靠著冰冷的牆壁,一條腿曲起,手臂搭在膝蓋上,另一條腿伸直。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他年輕卻寫滿了倦怠和陰鬱的臉。屏幕上,是他個人微博的界麵,私信和評論的紅點數字已經變成了無法顯示的“…”,最新一條微博下的評論區,早已被各種辱罵、失望和心碎的言論屠版。
    【騙子!滾出娛樂圈!】
    【把我的錢還給我!為你花的每一分錢都覺得惡心!】
    【原來你陽光努力的人設都是裝的!私下裏就是這麽抱富婆大腿的?】
    【脫粉了,祝你糊穿地心!】
    【楚然,你太讓我失望了,我真的……好難過。】
    那些曾經將他捧上雲端的聲音,如今化作了最鋒利的刀刃,一刀刀淩遲著他。比這些更直接的打擊,是郵箱裏不斷收到的、來自合作品牌的正式解約函或暫停合作通知。每一個郵件,都代表著一份收入的切斷,一份商業價值的貶損,以及一記響亮的耳光。
    阿哲小心翼翼地敲門進來,手裏端著水和食物,聲音帶著哭腔:“然哥,你吃點東西吧,你都一天沒吃了……”
    楚然沒有回頭,聲音沙啞低沉:“出去。”
    阿哲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無奈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黑暗中,楚然將臉埋進臂彎裏,寬闊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他不是沒有預料過公開的後果,但當這一切以最慘烈、最羞辱的方式突然降臨,那種毀滅性的衝擊,依舊遠超他的承受能力。他辛苦建立的一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土崩瓦解。而比事業崩塌更讓他痛苦的,是一種深深的愧疚感和……無力感。他連累了秦薇,將她拖入了這場本不該她承受的風暴中心。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和倔強。他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他必須做點什麽!至少……要知道她怎麽樣了。
    他迅速起身,走到書桌旁,打開一個極其隱蔽的暗格,裏麵放著的不是電腦,而是一個造型古樸、隻有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屬盒子。這是他最後的、也是最危險的通訊手段,一個基於量子加密原理的單向信息發射器,理論上幾乎無法被攔截和破解,但使用一次就會暴露其物理位置的風險極高。
    他熟練地操作著盒子上的幾個微型按鈕,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他不能發送任何有意義的文字,那太危險。他隻能發送一個預設的、代表“平安?急需聯係”的、極其簡短的加密信號脈衝,目標指向秦薇那枚指環可能接收的特定頻段。
    這是他最後的試探,也是一次巨大的冒險。
    信號發送成功的指示燈極微弱地閃爍了一下,隨即熄滅。楚然屏住呼吸,緊緊盯著金屬盒子,期待著可能出現的、哪怕極其微弱的回應信號。
    一分鍾。
    兩分鍾。
    五分鍾……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金屬盒子毫無反應,如同石沉大海。
    楚然眼中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最終化為一片深沉的絕望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嘲。是信號沒有被接收到?還是……她的指環根本沒有開啟這個功能?或者更糟……連這個最後的通道,也已經被對方發現並阻斷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感,將他緊緊包裹。他仿佛被拋棄在了一個無形的、絕對寂靜的牢籠裏,外麵是滔天巨浪,而他卻連一聲呼喊都無法傳出。
    他緩緩坐回地毯上,將那個冰冷的金屬盒子緊緊攥在手心,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黑暗中,他閉上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陰影。
    另一邊,秦薇似乎心有所感,下意識地抬起手,看向那枚指環。指環依舊冰冷安靜,沒有任何異常的光點或震動。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在期待什麽呢?難道還指望他能有什麽神奇的辦法,瞬間扭轉這絕望的局麵嗎?
    她不知道,就在剛才,一個微弱的、代表著絕望中最後一絲掙紮的信號,已經悄無聲息地消散在了無形的電波中,未能抵達她的指尖。
    隔離仍在繼續。
    煎熬,在寂靜中發酵。
    希望,如同風中的殘燭,搖曳欲滅。
    而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或許正在享受著這場他們親手導演的、完美的孤立與折磨。下一步,他們又會拋出怎樣的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