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阿哲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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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河流靜靜流淌,衝刷著過往的泥沙,也沉澱出生活的本相。秦薇與楚然在事業上各自攀登新的高峰,在感情上維係著那種“細水長流”的平靜,外界的聲音逐漸從喧囂的颶風演變為背景的白噪音。在這種趨於穩固的常態中,那些曾經在風暴中與他們緊密捆綁的人,其命運軌跡也自然而然地迎來了新的篇章。阿哲,便是其中之一。
對於阿哲而言,過去的這一年,如同坐了一場跌宕起伏、心驚肉跳的過山車。從楚然頂流時期的意氣風發,到緋聞爆發時的焦頭爛額,再到被懷疑是內鬼時的百口莫辯和巨大壓力,最後到真相大白、風波漸息後的如釋重負。他親眼見證了楚然如何從陽光偶像蛻變成深不可測的“渡鴉”,也親身經曆了娛樂圈最頂級的明槍暗箭。這段經曆,在他年輕的生命中刻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楚然對阿哲的信任,在經過那場內部排查的嚴峻考驗後,不僅沒有削弱,反而變得更加深厚和複雜。那枚被“影子”追蹤到的、指向阿哲備用設備的異常IP訪問記錄,最終被證實是“鎖眼”組織精心策劃的嫁禍手段,旨在離間楚然身邊最親近的人。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楚然對阿哲說的第一句話是:“委屈你了。” 沒有過多安慰,但那份愧疚和信任,阿哲真切地感受到了。
風波過後,楚然並沒有更換掉阿哲,反而將他真正納入了最核心的圈子。阿哲不再是那個隻負責跑腿、安排行程、對外溝通的單純執行經紀,他開始接觸楚然事業中更隱秘、也更核心的部分——包括與“守夜人”殘留的、非敏感級的信息接口對接,處理一些與秦薇團隊高度協同的戰略規劃,甚至參與對“收藏家”潛在動向的監控分析。楚然將越來越多的實權和信任交付給他,仿佛是一種補償,更是一種認可。
阿哲也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著。他褪去了曾經的咋咋呼呼和遇事容易慌張的毛躁,變得沉穩、縝密,甚至帶上了幾分楚然式的冷靜。他完美地扮演著“過濾器”和“緩衝帶”的角色,將楚然從繁瑣的日常事務中解放出來,同時又能精準地執行那些非同尋常的指令。他成了楚然在光明世界最得力的臂膀,也是連接楚然“藝人”身份與那段隱秘過往的重要橋梁。
然而,隨著楚然的事業重心徹底轉向實力派演員路線,接拍的戲約越來越偏向小眾、深度,商業活動和曝光大幅減少,阿哲的工作性質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不再需要像過去那樣,時刻應對瘋狂的粉絲、絞盡腦汁地維持熱搜熱度、周旋於各色品牌方和媒體之間。他的工作變得更加……安靜,也更加“幕後”。大部分時間,他跟著楚然待在條件艱苦的劇組,協調著與電影本身相關的事務,接觸的人也從光鮮的娛樂圈變成了更純粹的電影工作者。
這種轉變,起初讓阿哲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解脫。但久而久之,一種隱約的……失落感,或者說是對未來方向的迷茫,開始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一天晚上,楚然在西北某影視基地拍攝《捕影者》的夜戲,天氣嚴寒。阿哲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在臨時搭建的休息棚裏,一邊盯著監視器裏楚然投入的表演,一邊用筆記本電腦處理著郵件。棚外是呼嘯的北風和劇組忙碌的嘈雜聲,棚內隻有筆記本電腦風扇的輕微嗡鳴和他敲擊鍵盤的嗒嗒聲。
他剛回複完一封來自某個國際電影節選片人的郵件,對方對《無聲之境》表示了極大的興趣。處理完公事,他下意識地點開了手機裏一個加密的相冊文件夾。裏麵存著不少老照片:有楚然第一次拿到音樂榜單一位時,兩人在後台激動擁抱的畫麵;有演唱會慶功宴上,他們和團隊一起狂歡的合影;有被粉絲接機圍得水泄不通、楚然笑著簽名的熱鬧場景……那些畫麵,充斥著汗水、尖叫、鮮花和永不熄滅的閃光燈,充滿了鮮活、甚至有些野蠻的生命力。
再看看現在,休息棚裏冰冷的空氣,監視器裏黑白基調的凝重畫麵,以及接下來要處理的、關於電影海外發行條款的繁瑣文件……阿哲忽然意識到,那種腎上腺素飆升、每分每秒都像在打仗的“頂流”生涯,真的已經一去不複返了。而他,似乎也習慣了這種沉澱下來的節奏。
楚然拍完一條,裹著軍大衣走進來,臉上還帶著戲裏的陰鬱表情,看到阿哲對著手機發呆,隨口問了句:“看什麽呢?這麽入迷。”
阿哲猛地回過神,鎖上屏幕,笑了笑:“沒什麽,看看明天的天氣預告。然哥,這條過了?效果怎麽樣?”
“還行,保一條。”楚然坐下,接過阿哲遞來的熱水杯,喝了一口,目光掃過阿哲還帶著些許恍惚的臉,頓了頓,問道:“阿哲,跟著我在這山溝溝裏耗著,是不是挺悶的?”
阿哲立刻搖頭:“沒有的事!這戲多好啊,陳導是大師,能跟著學習是機會!”這話是真心實意的,但語氣裏的那絲不易察覺的停頓,還是被楚然捕捉到了。
楚然沒再追問,隻是安靜地喝著水。棚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外麵的風聲嗚咽。
幾天後,《捕影者》順利殺青。劇組舉行了簡單的殺青宴,氣氛熱烈而純粹,大家談論的都是電影、表演和藝術,遠離了名利場的浮華。回酒店的車上,楚然和阿哲都喝了些酒,微醺。
車窗外的西北小城,夜色沉靜,星光稀疏。
“阿哲,”楚然靠在椅背上,閉著眼,忽然開口,聲音帶著酒後的沙啞,“你跟了我多久了?”
阿哲算了算:“從你參加選秀出道前,在公司當練習生那會兒就跟著跑腿,到現在……快七年了。”
“七年……”楚然輕輕重複了一句,睜開眼,目光清明地看著阿哲,“感覺像過了一輩子。”
阿哲深有同感地點點頭:“是啊,發生了太多事。”
“有沒有想過……換種活法?”楚然的聲音很平靜,不像試探,更像是一種認真的詢問。
阿哲心裏咯噔一下,酒醒了大半:“然哥,你……你這是什麽意思?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 他第一反應是楚然要讓他走。
楚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緊張。不是要趕你走。我的意思是,你現在的能力,遠遠不止是一個明星經紀人。處理跨國合作、協調複雜項目、甚至做一些……風險管控,你都做得很好。有沒有想過,獨立出去,做點更……有挑戰性,也更能體現你自身價值的事情?”
阿哲愣住了,他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從他跟著楚然第一天起,他的世界就是圍著楚然轉的。楚然就是他的事業,他的中心。
“我……”阿哲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楚然看著他,眼神真誠:“阿哲,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最大的夢想,其實是開一家自己的經紀公司,不是那種純捧流量的,而是能做點有品質、有內容的項目。對吧?”
阿哲驚訝地看著楚然,那是他很多年前,在楚然還沒大紅大紫時,一次酒後吐露的真言,沒想到楚然還記得。
“那時候覺得是癡人說夢,”阿哲苦笑一下,“現在……好像更遙不可及了。”
“不一定。”楚然坐直身體,語氣變得認真,“我現在的路已經定了,就是好好演戲。商業上的事,我會越來越淡化。但你不一樣,你還年輕,有衝勁,有能力,也有了我這邊積累的人脈和資源。如果你有想法,我可以支持你。”
“支持我?”阿哲的心跳加快了。
“嗯。”楚然點頭,“啟動資金,我可以投一部分。初期,我這邊的一些非核心影視項目,或者我參與投資但不主演的項目,可以交給你來運作,算是給你練手和站穩腳跟。以後,你就不僅僅是楚然的經紀人了,你是阿哲,是一個獨立的合夥人。”
這番話,完全出乎阿哲的意料。他從未想過,楚然會為他規劃這樣的未來。這不隻是給他一份工作,而是給他一個平台,一個真正屬於他自己的事業起點。一種混合著感動、激動和不確定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
“然哥,我……我不知道我行不行……”阿哲的聲音有些哽咽。
“你肯定行。”楚然的語氣不容置疑,“經過這麽多事,你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毛毛躁躁的小助理了。你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老是跟在我身邊,處理這些劇組瑣事,屈才了。”
車內再次陷入沉默。阿哲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昏暗街景,內心進行著激烈的鬥爭。繼續留在楚然身邊,安穩,熟悉,有感情,但似乎能看到職業的天花板。接受楚然的提議,意味著未知的風險,巨大的壓力,但也意味著真正的獨立和無限的可能。
幾天後,阿哲給了楚然答複。他選擇了後者。他決定離開楚然的團隊,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專注於影視項目的開發、投資和經紀業務,定位是“品質內容導向”。
楚然履行了他的承諾,成為了阿哲工作室的第一個天使投資人,並將自己接下來一部文藝片項目的部分協拍工作交給了阿哲團隊練手。秦薇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也通過周穎表達了善意,表示未來有合適的項目可以考慮合作。
離職交接的那天,沒有隆重的儀式。在楚然的公寓裏,阿哲將整理好的所有工作文件、聯係人清單、以及那部用於緊急聯絡的加密手機,一一交給楚然和新接手的助理(一個楚然從“守夜人”外圍渠道找來的、背景幹淨、能力紮實的年輕人)。
“都在這兒了,然哥。”阿哲的聲音有些沙啞,眼圈微紅,“以後……你自己多保重。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楚然接過東西,放在一邊,看著這個跟了自己七年、一起經曆過巔峰和低穀的兄弟,用力抱了抱他。
“你也一樣,阿哲。好好幹,闖出個名堂來。”楚然的聲音也有些低沉,“記住,無論走到哪,你都是我兄弟。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回來找我。”
沒有更多煽情的話,所有的情誼和信任,都融在了這個擁抱和簡單的承諾裏。
阿哲紅著眼眶,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公寓。門關上的那一刻,楚然站在空蕩的客廳裏,看著窗外,心中也有一絲悵然若失,但更多的,是為阿哲感到高興。雄鷹終要離巢,去搏擊屬於自己的長空。這是他能為這個忠誠的夥伴,安排的最好的歸宿。
阿哲的離開,在團隊內部引起了一些小小的波瀾,但很快便平息了。外界對此並無太多關注,隻當是正常的人事變動。然而,對於楚然而言,阿哲的“畢業”,標誌著一個時代的徹底結束。那個圍繞著“頂流偶像楚然”高速運轉的龐大機器,已經完成了它的曆史使命,徹底解散、轉型。如今的他,輕裝上陣,身邊隻剩下最核心、最必要的輔助力量,更加專注,也更加自由。
而阿哲,則帶著楚然的祝福和鋪就的基石,踏上了充滿挑戰卻也充滿希望的創業之路。他偶爾會給楚然發信息,分享新項目的進展或遇到的煩惱,楚然總會簡潔地回複幾句建議或鼓勵。他們的關係,從緊密的依附,變成了平等互助的夥伴。
這種變化,悄然發生,順其自然。它如同溪流分叉,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卻依舊共享著同一片水源。這是成長必然的代價,也是時光賦予的,最好的安排。
